一桶桶绿豆粥从小门送出来,由一百个小管事依次取走,各找一块空地,负责二百个难民排队打粥。
难民们看着粘稠的绿豆粥,肚子咕咕狂叫,恨不得扑过去抢在最前面。
但,都得守规矩,否则许勇小分队过去将人拎出来抽两鞭子,有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大家都安分了。
反正,清平县主说了人人有份,总能喝到的。
一个个拿着碗打粥,粥很稠,喝一口,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迅速抚平了饿到筋挛的肠胃,不知怎么的个个红了眼眶。
好久没有吃到热食了,还这么好喝。
大家珍惜的喝着绿豆粥,舍不得就这么喝完了。
许勇也喝上了绿豆粥,喝了一口愣住了,这口感出乎意料的好,软糯顺滑,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咸味。
吴仁几个小弟围坐在他身边,端着破了口的碗喝了一大口,“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喝的粥,真是奇了怪了,不就是一碗绿豆粥吗?”
一个小弟眉开眼笑,“可能凉城的绿豆粥就是不一样。”
一道含笑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这是清平县主的手艺啊。”
这话一出,许勇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纷纷凑了过去。
“什么?清平县主?她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怎么可能给我们煮粥?”
那高个子男人衣着破破烂烂,脸上全是灰土,整个人灰扑扑的。
但声音洪亮,“清平县主以前遭过难,全族流放到凉城的途中她吃过很多苦,受过穷挨过饿,特别能理解大家的不易,早早就安排了绿豆粥,为什么是绿豆粥呢?”
难民们面面相视,不知道啊。
高个子男人大声说道,“绿豆粥清热解毒,降火消暑的作用,她是看大家这么热的天赶过来,又累又热,生怕大家中暑了。“
难民们激动坏了,清平县主这么关心他们?还想的这么周到。
有感性些的难民眼眶红了,“清平县主太好了,一心为我们考虑,她跟那些不管我们死活的狗官不一样。”
高个子男人笑道,“那是,清平县主人美心善,她带着族人开了一条小吃街,请的帮佣全是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又是给工作,又是免费吃喝。你们要是曾经来过凉城,就知道这绿豆粥是她家的招牌,这是清平县主的馈赠。”
言语之间全是溢美之词,对沐晚晴的仰慕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勇哥眼神微闪,冷不防开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是清平县主的人呢,就是不知道何时混进来的。
众人怀疑的看向男人,高个子男人神色自然,“我以前来过凉城探亲,亲戚带我去过小吃街,吃过绿豆粥。”
忽然,勇哥的另一个手下,阿进不阴不阳的开口,“光喝粥有什么用?她不是有钱吗?不是有整条小吃街吗?她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给我们吃肉?”
这话一出,气氛就微妙起来。
高个子男人冷笑一声,“清平县主是你的什么人呀?是你亲爹亲妈?还是亲戚朋友?她欠你了?你的脸皮真厚,不要脸的样子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阿进一点都不怂,梗着脖子说道,“她不是朝庭命官吗?有责任安抚百姓……”
“你又不是她治下的百姓,她为什么要管你死活?”高个子男人狠狠怼道,“给一口吃的是情份,不给是本分,不管如何,人家给你一碗粥喝,不让你饿死就是恩人,做人要有良心。”
难民们是感情最朴素的一群人,“对,要有良心。”
“清平县主已经很好了,给我们喝粥,其他城镇看到我们如看到瘟疫,都不许我们停留。”
“就是,清平县主的钱再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进的脸色忽青忽白,眼神闪闪烁烁,“你怎么老帮着她说话?不会是她安插进来故意打探情报的走狗吧?”
这也是勇哥一行人想知道的。
高个子男人翻了个白眼,“我特想跟她混,她可是有名的财神爷,特别会挣钱,跟着她混的人都发财了,吃香的喝辣的,顿顿吃肉都行。”
难民们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真的假的?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只知道清平县主特别有能耐,会搞水车,又弄了什么棉花,得了皇上的赏识。
但,会挣钱?听都没听说过。
高个子男人一脸的神秘兮兮,“凉城人都知道,租她的地只需要交三成田租,当时还被地主们联合起来抗议,逼着她改回来,她一个柔弱的女子硬是扛住了,宁愿得罪有钱人,也要让穷苦百姓多挣一点,她同情穷苦百姓,怜惜民生不易。”
难民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一颗心都凉了,但谁又是天生冷漠无情的?
“我就知道清平县主是大善人。”
在黑暗中看到一点点光亮,如同看到了信仰,想紧紧抓住不放。
清平县主于他们来说,就是那一道光,照亮了他们的光。
高个子男人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不仅如此,她还在农庄建作坊,请了几千人干活,待遇特别好呢。”
难民们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快说说是什么待遇。”
“保底月钱是五百文,在这基础上多做多得……”高个子男人见大家的表情有些迷惑,没有听懂的样子,赶紧换了个表达方式。
“打个比方,每多做一件衣服就给几文钱,能干的妇人一个月能挣几两银子呢。”
勇哥对这一套太熟悉了,这就是洗脑啊,他干过无数次。
但,他不敢阻止,也不敢相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胡吹特吹,为清平县主抹上一层金光。
他脑子里浮起几个字,为他人做嫁衣!
啊啊啊,好气啊,但还要保持微笑。
清平县主是妖孽吧。
难民们半懂不懂,但有一点听懂了,跟着沐晚晴混,有钱!
“天啊,这么多?还招人吗?”
高个子男成功的勾起难民们对金钱的渴望,对安宁生活的向往,却卖了个关子,“我怎么知道?等我找机会见见城里的亲戚,打听一下情况。”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喧哗声。
大家纷纷看过去,只见城门上贴了一张告示,还是簇新的。
“这是什么?”
城楼上的守卫大声宣读,“招工启事,需要一批壮年男丁去开荒,一天包三顿饭,再加二十文工钱,先到先得。”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我去。”
“我也去。”
“去去去,有吃有工钱,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算只包吃,他们也很乐意,抢着要去。
更何况还有工钱呢,二十文钱能让一家子吃个半饱。
难民们争先恐后的报名,勇哥被拉出来干活,给大家做登记工作,繁琐的要命。
大家都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激动起来还要争抢,差一点大打出手,可把勇哥累坏了。
他就是一个工具人!
他倒是想阻止,不想将这么多壮劳力送给官府,但,只要他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城楼上的□□对准了他,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
只要他敢有异动,立马让他血溅当场。
射程之内,是真理。
这就过份了,既要让他干苦力,又明晃晃的警告他。
偏偏,他静不下心来思索对策。
你瞧瞧,耳边有几千人聒躁,吵的你头疼不已,怎么想事情?
更过份的是,没录进去的难民表示强烈不满,将他扯来扯去,要他好看。
要不是禁止打架斗殴,他估计要被打扁了。
虽然他的口碑很好,但在切身利益面前,谁还管这些?
勇哥要疯了,这得罪人的活计,真的好想扔!
但,他不敢!
他像是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却被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困住了,翻不出手心!
他的雄心壮志刚刚开始,就被强行打压了。
他心里苦,但不能说。
另一边,又一张告示贴出来了。
“招一批女工,心灵手巧,乖巧能干,通过考核的包吃吃住,月钱五百文,多劳多得,计件制,上不设限。”官差特别耐心的讲解这一通告示的内容。
如果做的好,钱途是大大的。
这可把妇人们激动坏了,“还要考?”
”那肯定啊,月钱高,人家要求自然也高。”
“去哪里考?”
“清平县主的水木农庄,想去试试的人跟着这几个官差走,先到先得哈,人数有限。”
妇人们赶紧跟家里人商量,有这么好的机会谁愿意放弃?
去试试呗,这几个官差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吧。
他们一无所知,有什么可图的?
当然,主要是他们相信清平县主的品行,给他们喝绿豆粥的大善人啊。
还有皇上的背书,皇上都说好,自然是好的。
再说了,真要处置他们,当场射杀不更省事吗?
得了,还是陪家里的婆娘走一趟吧,万一能成,一家子就能活命。
这不,哗拉拉的跑掉一批,空了一半。
许勇眼睁睁的看着难民们一批批的离开,心急如焚,却不能做些什么。
他明知这是沐晚晴的分化之计,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仁几人面面相视,挫败不已,这跟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他们可是要干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人啊。
正在他们犯愁时,又有公告发布。
“招一批种地的好手,要求身体好,种地经验丰富,包吃包住,可以携带家眷,想干的跟这几个官差走。”
“收一批打杂的,年纪不限,性别不限,月钱三百文,想干的跟着这几位官差走。”
一听这话,年老体弱的人一个个往前冲。
干不了别的,这个可以的。
有了活路谁愿意干掉脑袋的造反?
随着夜幕降临,难民们越来越少,张勇几人越来越慌乱。
只有他们几个不允许走,只能留在城门下,这是要干什么?
吴仁急的直跳脚,“勇哥,看样子我们会被清算,怎么办?”
这凉城太邪门了,他们还什么都来不及干,就被死死盯着,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中。
这叫什么?壮志未酬身先死?啊呸,晦气!
勇哥眉头紧皱,“这全是清平县主的手笔,分而化之。”
吴仁翻了个白眼,“这个我知道啊,说点有用的。”
她只露了一面,就控制了局面,让所有人都得照着她的安排行事。
“从长计议。”勇哥一筹莫展,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被人盯着能做些什么?还是想办法保住小命吧。
那位清平县主可不是善茬,杀人不眨眼的。
阿仁:……我想听的是这个吗?啊?
一个大嗓门响起,“许勇,吴仁,阿进,狗子,羊蛋子,阿海,阿牛,清平县主让你们进去。”
被点到名的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看着徐徐打开的城门,如同看到了地狱之门。
怂,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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