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三岁接受任务后,时鹿眼前白光一闪,再睁开眼,就再度看到了熟悉的天空。
不过是阴沉沉的大阴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哦豁,时鹿第一反应,以她多年看文经验,这绝对是个适合发生不幸的好日子。
只是,明明远处的树苗苗都在一个劲的弯腰摇摆,足以表明风在呼啦啦的狂吹,时鹿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正疑惑这是个什么鬼情况,一辆流线型如天马行空般靓绝的黑色豪车幽灵般驶过来了。
无声无息,堪堪停在了她的视线下方。
很快,泛着高级金属光泽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穿着运动款小白鞋的男孩。
身形单薄纤细,充满青春少年感,低头垂落的半短发丝随风飘动,发色乌黑,丝缎般华丽,光泽灵动。
还没看到脸,其存在本身,不自觉散发出来美感飞扬的气场,就犹如地球两极最强劲的磁力场,无孔不入,把时鹿的眼睛抓得死死的。
待少年抬起头来,只匆匆晃一眼,时鹿好像听到了利箭穿心的破空之音,不觉捂住胸口,连连倒吸好几口凉气。
少年之美,惊艳一词,不可描述万一。
这一张光明闪耀的脸,端的是国色天香,俊美无双,完美无瑕,经得起任何数学公式黄金比例严密考证。
硬要抓瑕疵的话,因为年岁不足,还没完全长开,有些青涩稚嫩,即便如此,已是天上少有,人间罕见。
五官方面,大概只有三岁瘦下来长开了可以一敌。不过不要紧,少年也还小,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身高目测约有一米六,远超该年龄段的平均水平,头身比例也很绝,人高腿长,长身玉立,骨架生得特别好,有种特能抓眼的骨感美。
通身放射出来的气质,更是一骑绝尘,看着就天生不凡,矜持高贵,凡夫俗子拍马难及。
时鹿看嗨了,情不自禁在脑内吹了个不正经的怪阿姨口哨,小弟弟,等你十年,姐姐我可。
此时此刻,下得豪车来的小少年,绷着张倾城倾国色的神颜,一脸不高兴。
仰头看过来时,点漆般的星目幽深冷淡,不像个孩子,没有半点他这年纪该有的纯真。
时鹿冷不防对上少年阴沉沉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她被看穿了呢。
直到激烈的争吵声忽然自身后传出来,她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门窗开合摔打的声音。
以及,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还有男人不耐烦的呵斥声。
时鹿清晰的听见男人狂妄不屑的斥责:“我劝你别太自己当回事,你在我这也就一个临时替代品!”
原来,少年仰头,看的是她身后哦。
时鹿听到声音,立刻忘掉了倾城倾国美少年,专心吃瓜。
虽然无法转身看向身后,但并不妨碍她竖起耳朵偷听啊。
众生皆苦,何以解忧,多多吃瓜。
常年寄人篱下,当然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时保持耳聪目明,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个吃瓜理由,半真半假。
——一般般聪明的时鹿活到现在,凭借的是小动物般求生的直觉。
真实的理由,是她身边嘴碎爱八卦的男男女女太多了。
时鹿是个文明人,虽然爱听八卦,并不爱八卦他人。
对打小就忙碌着生存的某鹿来说,八卦的重要性,不仅在于长见识,更在于,知道自己不是最苦逼最悲惨的那一个,才能坚持着咬紧牙关挣扎着活下去呀。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低头看看过得比自己惨的,想要放弃的时候,抬头看看过得比自己好的。
时鹿就是这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把自己拉扯起来的。
天外风雨欲来,屋内硝烟不断。
男的喝骂女的毫无自知之明,不可理喻,女的指责男的无情无义,寡廉鲜耻,双方互不让步,步步升级,吵得是热火朝天。
夹杂着小孩子害怕得哇哇大哭的声音,无人在意。
楼下的绝世小酷哥显然也听到了,他停在了原地,漂亮犀利的眉锋蹙得更紧了,神情和眼神也越发冰冷。
时鹿居高临下,从其中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和小时候的她相似极了,同样,碍于积贫积弱的年岁,因为无能为力,只能隐而不发。
屋内的争吵实在无甚稀奇,又是狗屁倒灶的出轨小三婚外情,现代人都不知玩出多少花样来了的老把戏。
当初她亲爸亲妈闹的时候,污言秽语,比里面的二位不体面百倍。
时鹿听得糟心又无聊,觉得很不合口味,于是转而去看更加养眼的小少年。
瞅见漂亮的人,就要抓紧时间多瞅两眼,不然就太亏了。
毕竟,身为一个脸盲重症患者,再如何盛世的美颜,时鹿不会做完形填空的脑子,也是能够转眼就忘的。
过去,因了这一点不会认人的缺憾,时鹿被父母两边物以类聚重男轻女的狗比亲戚,揪作目中无人目无尊长的缺点,作为需要严加管教的打压借口之一,被攻击了无数次。
小小年纪就被逼着偷偷长心眼(还不大成功)的时鹿,在目中无人与愚笨无脑两个选择中,暗戳戳选择了目中无人。
习惯性面上唯唯诺诺,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木木讷讷,把些无关紧要又喜欢故作野生权威叨逼叨搞拉踩打压的人,全当耳边风放过了。
她是放不出那么恶心的屁的,还是放过自己,当耳边风的好。
长大后的时鹿看得越发明白,这种觉得女孩子天生低人一等的人三观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感谢重度脸盲症,让她不用面对人间丑得如斯之多、恶得千篇一律的丑恶面孔。
只是时鹿笑眯眯的瞅着瞅着,就见美少年漂亮如星辰闪耀的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瞳孔瞬间放大,一脸惊慌失措。
仿佛见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儿。
下一秒,一道阴影从她上方飞快掠过,时鹿还没看清楚呢,眼前一花,白屏了。
但离开前的惊鸿一瞥,眼尖的她还是看见了瞬间浸透小男孩鞋底的黑血,和一具小小的破碎的女童尸体。
意识彻底脱离之际,时鹿恍然,难怪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一截死木头,一截餐风饮露的阳台栏杆,特么能有什么感觉?
首穿失败后,时鹿才后知后觉,她她她,这就穿了?她的救援任务?就这?
敲尼玛!
彼时还不知道小神灵搞鬼的时鹿忍不住爆粗口,地府公务员为鬼民服务慢得一匹,推鬼民填坑那个神速!
这特么,这特么要不是坑什么是坑!
擦!这特么要老娘怎么救人?要怎样违背科学的奇迹,才能做到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啊!
纯白空间内。
面对三岁的事后追责,时鹿摸着砰砰跳的心口,冲装神,哦不,他就是神,冲弄鬼的胖豆丁,翻了个超大号白眼,没好气道:“老娘都成了一截死木头,怎么好人好事啊?!”
目击到的案发现场太过惨烈,时鹿给惊得小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神魂都差点回转不来,着实给吓得不轻。
太疯狂了,扔孩子的到底是亲妈,还是亲爸啊?不论哪个,都很疯狂啊,太丧病!
最可怜的,还是她家的漂亮小少年啊——死者已矣,亲眼目睹如此惨剧的生者要怎么活?
能在如此恶劣天气过来的,多半是有极亲密关系的人吧?
时鹿在男女模糊不清的争吵间也听到了儿子之类的字眼,有凭有据地怀疑,这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是这家子极品的长子。
无辜惨死的幼小女童的亲哥哥。
这剧情,对这孩子真心好残忍。
时鹿一点也不想对三岁复述自己的首穿失败经历。
她心里止不住的愤怒,太丧心病狂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无辜的孩子?还是那么漂亮的男孩子!
好虐心啊,时鹿捂着心口,一阵一阵的犯疼。
她老了,受够社会毒打的少女心虽然还喘着气,但也沧桑了,吃不住人间真实与阴间虐文的双重虐待。
时鹿很不喜欢悲剧,平时连看文都是绕过虐文的,她只想在虚幻的世界甜甜甜,甜到地老天荒。
呔!现实已经足够丑恶无望了,她为什么要想不开,主动去吞吃玻璃渣?!
三岁小神灵看了眼一脸崩溃的时鹿,默默的低头,伸出胖乎乎的五短小手,在银白色镜面手环上按了一下。
一张时鹿看不见的透明光屏投射在半空,漂浮在小神灵面前。
他飞快查看了下后台,发现他的核心女主又死了一回,死在了两岁多,比她大八岁的哥哥临时过来看她的时候。
三岁没有表情的看着复归混沌的世界投影,小心心偷偷苦大仇深,绝望得默默颤抖。
就这么会儿,女主妈妈焚火自杀了,女主哥哥也意外身亡了,他的小世界没有意外又崩了一次。
没有意外,剧情又自动重新洗牌了。
留给他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小神灵死死捂着透明度逐渐蔓延的小拇指,仿佛听到了母神在上磨刀霍霍的声音。
他不安地并着小腿小脚,小手拉小手的拢着膝盖,好像这样缩成奶呼呼的小小一团,就能努力收束住沿着中枢神经四处弥漫的紧张与沮丧。
时鹿不知表里,一脸莫名奇妙,看着三岁把沉甸甸的小脑袋搁在膝盖上,黑亮黑亮透着沉甸甸光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
也不知道是看着什么东西,淡墨扫出的貌美小眉头,一本正经,皱出了一座此起彼伏的小山丘。
小世界的后台运行日志多得浩瀚如烟海,三岁翻看得一脸认真,看到时鹿介入后的日志记录,瞳孔巨震,难以置信的僵住了。
——这次,好像,确乎,不能怪她。
小神灵找到了失败原因,被震惊傻了。
想到时间不多,努力打起精神,又复了一次盘,将小世界的命运线重新推演了一番。
这次送时鹿进入的世界节点,是他翻遍后台记录,找了好久,才理出来的第一个死亡节点。
能介入的人,最好的介入人选,除了女主亲哥哥,不做他选。
这个世界,最爱女主的人,保护女主意愿最强烈的人。
经过新一轮推演运算,三岁再度肯定了自己的方案设想,对操作的可行性重新恢复了信心,还随手给自己的工具人编了个预警小程序,在后台安装了个小插件。
时鹿眼见走不脱,也放弃了挣扎,转而试图寻求捷径:“小鬼,你要使唤人,总该给点前情要点,提示提示。”
麻利点,开后门,开后门,金手指,金手指。
时鹿默默抖腿,勾手指,若是不能后台,这神明要来何用?
三岁摇头,绷着张严肃的小胖脸,抿着肉嘟嘟的小嘴,神色为难,语气坚定,道:“不能说。”
天机不可泄露,就和企业后台数据必须保密一个道理,他是不能违规对外透露内情的。
神也不是万能的,并不是百无禁忌的。
神有神权,不仅有神责,也有神则,有必须遵守的规则。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必须遵守。
何况,神则之下,犯规者,死。
时鹿听了,也是无语。
宝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就不能酌情通融下么?做人,哦不,做神怎么可以这么死脑筋呢?
时鹿,时鹿忍不住忧心了。
有这么个不懂变通不会钻空子的神老板,她的救人救世任务,真的能完成吗?
难道顺利完成抢救任务不是第一要务吗?都这时候了,还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啊?
规矩能比命重要吗?屁股不要坐太正,有点立场好不好?
多学学人类,只要够强大够聪明,规矩就是屁,都是拿来放的啊,全是层层下压、拿来臭别人的好不好?
嗯?不对。
反过来想,真相或许可能,也许就是,她的小老板不够强大,不够聪明,所以必须遵守他人,哦不,他神制订的规矩?
啊摔!当领导的老板不给力,不说升职加薪,怕是三餐不保,更令人忧心了好吗!
时鹿瞬间想到了被她按在腿上打屁股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小屁孩,愤怒的脑浆顿时凝固了,发现真相的灵魂忍不住颤抖起来——
所以,她到底是石乐志到什么程度才会被这么个虚张声势的自称神灵的小屁孩骗住啊!
走不脱人的时鹿忧心不满,换不掉人的三岁更加忧心不满。
新到手的工具人这么容易上当,被他骗吃骗喝骗命都不自知,他实在不敢对对方的智商和生存能力抱有过于出格的期待。
呜呜,在他因为世界守护神的身份如此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天机不可言传,请你意会”这一重要考点,他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传递过去了。
这两眼一抹黑的书中世界,他们两个种族不同、素不相识的陌生灵,不靠智商打配合,靠心灵感应的默契吗?
蹭玄学也不是这么蹭的。
头一回做神,诈得工具鹿,三岁狠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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