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勋一进大门就觉得不对劲，家里来了很多不太走动的宾客，纷纷恭喜他。
他确实最近斩获了几个国际性的奖，可这些人都是顾母生意上的伙伴或者顾家的旧相识，对他的演艺事业不感兴趣。
直觉上，母亲怕是又要搞事情。
宴会厅里布置的美轮美奂，绝不是普通的圣诞晚宴那么简单。他赶到的时候，甄真穿着隆重的鱼尾款的旗袍，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母亲脸上则是得意满满的笑容。
甄真的母亲凑上前来，笑的眉目舒展：“小勋，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以后可要好好对待我家女儿。”
顾勋不动声色地与她周旋几句，然后压制着怒气质问：“妈，甄真，我们先谈谈。”
顾母见儿子面色凝重，也不好在这里闹起来，就带着甄真一起去了宴会厅后面的休息室。
“妈，这是怎么回事？”
先是骗他父亲生病了，害得他白白飞了一趟欧洲，又将他急吼吼地叫回京州，莫名其妙地与甄真订婚？！
“就是这么回事。”顾母气定神闲，“你和甄真也老大不小了，事情早就该办了，今晚订婚，过完年就结婚，我还等着甄真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甄真与顾母相视而笑，她难得温柔起来，上前拉着顾勋的胳膊：“勋哥哥，以前是我的错，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
顾勋不好冲甄真发难，将胳膊从她怀里拽出，冷着脸跟顾母说：“我早就和您提过，和甄家的婚事我不同意。”
“勋哥哥，真真错了，真真对不起你，以后，我会把你当成我的整个世界，我会好好相夫教子，做你的太太，请你原谅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好吗？让我用一生去补偿你！陪伴你！”
甄真心里笃定的很，多少年了，她身后一直有他，她不相信异国分离几年，他就会全然忘了她。
在他心底，一定还有一个角落，是属于自己的。
顾勋蹙眉：“甄真，以前我们还小，不懂得分辨亲情和爱情，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爱护，并没有其他的。”
“妹妹？！”甄真认定他只是在狡辩，否认内心深埋的真实感情，“你为了我，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你跟我说，你只把我当妹妹？”
顾勋长长舒了口气，耐心劝说：“那天我跟着你们，确实是怕你闯祸，但是跳下去救他，是因为我没法见死不救。”
“那你和他之间的协议呢？”甄真眼神疯狂地盯着他，“若不是你的救命之恩，他肯放过我？”
顾勋冷笑：“如今你终于清醒了，知道他放过你，是为了答谢我救了他的命？”
曾经的甄真跟疯了一样，只能接受袁柏是因为爱她至极，才会放过几乎害死他的自己。
“勋哥哥，”甄真募地软了下来，拽着顾勋的衣袖撒娇，“你说过的，永远不会讨厌真真。”
顾勋幽幽叹了口气：“我没有讨厌你，只是我爱的人是尤雅，我想娶的人也是她，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你爱的人一直都是袁柏，至于我俩的娃娃亲，我以为只有长辈们才会认真。”
他探究的目光逡巡片刻：“你不会想说，现在想嫁给我了？”
“如果我说，是呢？”甄真的态度有几分认真，“袁柏伤透了我的心，我该早点回头的。”
顾勋无奈：“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甄真：“抱歉？你最好再考虑一下，尤雅她不可能答应你了。”
顾勋眼眸微眯。
顾母沉声说：“她刚走，我叫过来的。她但凡还要点脸面，就不会再和你维持这段关系。”
顾勋被激地瞪圆了双眼，怒目而视：“妈！您是不是过分了？”
“不过分，对比当初我对孙蕊君做的，这算不了什么。况且，一个戏子，多体验下人生，也没什么不好。”
顾勋见母亲毫无悔意的措辞，忿忿不平：“您别忘了，我也是个戏子！”
他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找到尤雅。
尤雅谢绝了小颜的陪伴，将顾勋的所有联系方式通通拉黑后，她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洗过澡，抱着一个酸奶蔬果沙拉碗，她开始享受一个人的圣诞之夜。
刚找到近期热播的明星综艺，才看了三分钟，有人按响了门铃。
尤雅看了眼监视器的画面，是袁柏。
她愣了一下，隔着门问：“你怎么来了？”
他还穿着刚才那身衣服，表情焦急：“你一个人吗？”
尤雅清了清喉咙，回答：“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那我就在这里，咱们说几句话。”
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对着门板自言自语：“我之前不知道，订婚宴不是你和顾勋的。”
“你还好吧？”他脸上隐忍着愧色，“我当时只是觉得你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你是累的。”
尤雅胸中堵堵的，鼻子有点发酸，像是又回到了那时候的情景。
“没事，我好像总是遇上这种事，习惯了。”
所谓熟能生巧，想要当面给她难看的人太多了，若是每一个都那么走心，她的心早就成了筛子了。
钝一些，傻一些，也蛮好。
“对不起，小雅，对不起。”袁柏的声音有点哽咽，回忆起来，好像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还是他。
“你道歉干什么？”尤雅眼珠一转，直接打开了门，“你不会事先就知道吧？”
她愤怒的小脸还带着被热水蒸腾出的晕红，红色条纹状的大蝴蝶结将额前的碎发全部笼在脑后。
袁柏晶亮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我能进来说吗？”
尤雅斜睨了他一眼，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袁柏的视线在玄关处扫了扫，见没有常备的男士拖鞋，又看了眼变化不大的客厅，心下安定了些。
至少，他们还没有同居。
尤雅将电视静音，给袁柏倒了一杯热水：“我太久没回家，冰箱里也没什么喝的了，你凑合下吧。”
他是在纯正的西式教育体系中长大，喝不惯热水。
袁柏蹙眉，手指蹭了蹭嘴唇，看起来有点为难：“曾经，甄真一门心思只在我身上，对顾勋爱答不理的。没想到，她竟然会答应嫁给他。”
尤雅心里有气：“怎么？您还挺失望？”
刚说完，她脸上一片火辣，这算什么，她自己听着都那么酸。
好在袁柏没说什么，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咳咳咳，”尤雅清了清嗓子，挤出个客套的笑容，“总之，顾勋妈妈已经把话挑明了，她不同意。”
袁柏疑惑又愤怒：“顾勋他人呢？”
前未婚妻，现任，亲生母亲汇聚一堂，而他作为今晚订婚宴的主角之一，竟然行踪成谜。
他来的路上也打了几个电话，接不通。
“我……”尤雅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拍门声。
“小雅！小雅，我知道你在，快点开门！”正是顾勋。
袁柏看向尤雅，她环抱着膝盖，紧紧拧着眉，分明是不想应他。
“小雅！对不起！我也被设计了！我不会娶她的！你快开门！”
尤雅捂住耳朵，干脆装个鸵鸟，就是不理。
顾勋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你不想见我也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呀！”
袁柏提醒：“他再这么拍下去，邻居们一会儿要投诉了。”
他声音并不大，只是尤雅的房间里太安静，顾勋还是听见了一些动静。
他停了下来，压低了嗓子：“谁跟你一起？”
“陆子墨？”他试探地猜着，还是得不到回应，“不会是袁柏吧？”
尤雅听见袁柏的名字从门外传来，猛地跳下沙发，冲向门口，将门一把拉开。
顾勋红着眼睛，紧抿着唇，眼底里蕴含着悲伤和愤怒。
他一把将面前的人儿拥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发顶，咬牙切齿地说：“别用对付他那套来对付我，我什么都不会相信的！”
袁柏也随后走了出来，他凝视着两人的身影，沉吟片刻，在顾勋灼热的目光中，手插着兜：“我只是来坐坐。”
尤雅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给袁柏先下了逐客令：“谢谢你的关心，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好。”袁柏浅笑，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尤雅一眼。
尤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才缓缓关上门。
她低着头，语气平和：“我们分手吧。”
顾勋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你说什么？”
尤雅迎着他的目光：“我们分手。”
“我知道你生气。”顾勋握住了她的手，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以随便怎么折腾我，发泄你的怒火和委屈，可是，别这么轻易地就说分手，行吗？”顾勋的眼底红红地，仿佛有泪光闪烁。
尤雅并未被打动，而是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
顾勋注视着她雾气蒙蒙的眼睛：“我只是想保护你。”
尤雅冷笑：“你保住了吗？”
“我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个傻子一样。”她怒极反笑，“我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你母亲声名显赫，我人微言轻。至少，我可以远远躲开。”
顾勋从未见过这幅样子的她，冷静又清醒。
他的心里一片冰凉：“那我呢？你就要这样放弃我？”
尤雅胸中窒闷，大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师兄，谢谢你一直教导我，照顾我。”
她慢慢挣脱出顾勋的怀抱：“我的心是肉长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那个人是你妈妈。我不想做愚蠢的人，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
顾勋想上前抱住她，却见她向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是抗拒。
“你知道的，别做无畏的挣扎了。”
她眼睛通红，雾气氤氲，让人看着心疼。
“如果你早一点跟我坦白，或许我们还有退路。可今夜，你妈把我逼上了绝路，我绝不会原谅她，更不能跟她扯上一丝丝关系。”
那样绝情的话，她用柔糯又动听的嗓音说出来。
顾勋心如刀绞，他确实无法跟母亲断绝关系。
所以，只能断了对尤雅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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