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本来昨天还在和宋祈年开开心心地吃饭,结果刚吃完饭,徐初就被告知,他除夕之前就不回来了,直接在研究院那边过夜了。

    徐初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上天是不是都在和她对着干?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气。

    不就是见不到么,自己在这儿起码还能给宋祈年增加安全感。

    徐初在床上躺到下午才起床,连着晴了好久的天气,今天突然变成了阴天。

    天气仿佛随着徐初的心情,直线下降

    风刮得很大,吹得树枝在空中张牙舞爪,加上那灰暗的背景,看上去有些吓人。

    徐初的右眼皮莫名跳了两下:“不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吧?”

    徐初话音刚落,电话声紧跟着响了起来,是陌生号码,徐初忐忑不安地拿起手机接了电话:“喂,你好。”

    “我是纪厌迟。”

    “哦,怎么了吗?”

    纪厌迟:“是这样的……”

    听完纪厌迟的话,徐初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什么?”

    ……

    徐初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

    徐初通过纪厌迟得知了病房,是个单人病房。

    她只是透过玻璃,看向门内,只能看见床尾。

    徐初在走廊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等着周母出来。

    ……

    “君舒。”周母看着自己女儿失魂的样子,语气中满是心疼。

    周君舒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整个人是木讷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傀儡。

    “君舒,你能不能跟妈妈说说话?”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周母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心都碎了一地。

    周母强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能不能跟妈妈说一句话?就一句……”

    不知道隔了多久,周君舒开了口:“妈,我想吃草莓。”

    “好,好。我去买。”听到女儿的声音,周母呼吸都颤抖了起来。周母起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顿住了。

    周母欲言又止。

    “妈,您放心。”周君舒脸上挤出了一抹苍白的微笑,像是小草冲破黑暗无边的石头般困难。

    周母犹豫再三,最后加快步伐向外走了出去。

    徐初在椅子上等的犯了困,听到开门声,徐初瞬间打起了精神。

    站起来,拦住了周母。

    周母:“你是?”

    徐初:“您好,我是周君舒的朋友,我能跟您聊一聊吗?”

    周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好歹是在秘书行业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的女人,思量再三,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会儿。”

    ……

    周母将洗好的草莓放在周君舒的床头边:“妈妈,出去一趟。”

    “嗯。”

    周母关门前,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周君舒。

    医院天台。

    “君舒被人侵犯了,她一直都没敢告诉您。”

    周母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一口气,滚热的眼泪流在脸上,却又瞬间被冬风吹干留下白色的印子。只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很遥远又很贴近的地方响起来。像是有细小的虫子飞进了耳孔。在耳腔里嗡嗡的振翅,突突的跳动在太阳穴上的声音。

    “侵犯他的人是林氏的少爷,林子铭。君舒跟我说过,您很忙。天天出差,她知道您是为了赚钱养她。”

    听到林氏,周母第一个人想到的是自己的前夫。

    周母虽是一个业务能力不错的秘书,但是时代变化飞速,数不清的更年轻、更有能力的秘书不断涌入市场。周母为了保住工作,拼了命地工作,拿着那些年轻人一半的薪水,做着他们两倍的工作。

    想要在这个大城市生存下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周母曾经发过誓,一定不要做眼中只有事业的母亲。但是如果不这样,她就没法给自己的女儿想要的生活。

    徐初:“君舒一直都在为了这件事努力,让恶魔得到惩罚。虽然一开始林氏通过金钱、关系,处处阻拦。但是后来,经过不懈努力,我们找到了突破口。那位律师之前是一名法院律师。”

    徐初没有说得太细。

    周母静静地听着,一言未发。

    徐初无法同周母感同身受,她不知道周母的承受能力多强,才能保持理智、强撑着站在原地。

    徐初想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可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君舒这件事情没有打算瞒着您,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件事,早晚要开庭的,周母早晚得知道。只是周君舒前段时间,几乎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

    周母只觉得自己心如刀割,如果可以,周母多希望自己可以替女儿承受这一切。

    徐初说出了最核心的那句话:“君舒,自杀之前,她的父亲约她见了一面。”

    周母身子一软,连忙扶住手边的墙壁。

    徐初想去扶,周母伸出手,示意她不用。

    周母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的,心口像是被压下了一堵重重的墙。

    她顷刻间明白了自己的女儿忍了那么久之后,为什么会自杀。

    她太了解周业海这个人了,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小人。

    周母第一次想自己把周君舒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给她生命的人,却又给不了她爱。

    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周母失控了。

    周母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她的世界在这一瞬间,消失了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光线。

    整个世界成了黑白色。

    徐初说什么话都安慰不了周母,她能做的只有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周母。

    ……

    周母哭也没有敢哭很久。

    周母:“你帮我能和君舒聊聊吗?”

    ……

    周母留在门外,让徐初一个人进了病房。

    “君舒。”

    听到声音,君舒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徐初走到床边,君舒才从嗓子中弱弱的两个字:“姐姐。”

    周君舒想坐起来,徐初轻轻地摸了摸君舒的肩膀:“躺着吧。”

    周君舒犟着坐了起来。

    “你妈妈想让我跟你聊聊。”

    徐初知道,周君舒还是没有勇气跟自己的母亲说这件事,君舒一直害怕这件事会给自己的母亲带来更大的负担。

    周君舒突然抱住徐初,将头埋在徐初的胸前。

    “姐姐,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周君舒心里某一个暗处微微地凹陷下去,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脚,缓慢地踩在柔软的表面上。

    “可是,我看到我的妈妈那么伤心之后,我突然就不忍心,也不敢了。可是活着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君舒……之前不是所有的事都在变好了吗?”

    “姐姐,我之前没有,没有想过死,我知道,我活着痛苦的人只有我自己,可是我死了之后,痛苦的人不止我自己。我妈妈,我的朋友,她们会痛苦。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徐初安慰过的人不在少数,可这种情况,她连一个安慰的字眼都说不出。

    周君舒的承受力,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徐初不知道周君舒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压死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徐初在周君舒的身上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可惜的是,那个女孩没有周君舒勇敢。

    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风华正茂的十七岁。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徐初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用尽自己毕生的精力捍卫、保护那些女孩。

    “君舒,相信我,所有的事情坏到一定的程度都会慢慢变好的。”

    徐初这个人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她站在那儿,就会给身边的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无条件地相信她。

    当然,她也有这个能力。

    徐初:“你想哭,就抱着我哭会儿,想说的话,就说,我在。

    “为什么我的爸爸不爱我?他的幸福生活,凭什么毁了我和我妈的一辈子?”周君舒恨不得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吐露出来。

    徐初后来想起来那一天的时候,绝望的声音充斥整个大脑。

    周君舒在病房内哭,周母站在门外哭,周母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徐初准备离开之前,周君舒拿起手机给徐初发了一段录音。

    徐初看向周君舒,眼中带着疑惑。

    周君舒苦涩无声地笑了笑,示意徐初听听看。

    直觉告诉徐初,内容很跟周君舒自杀的原因有关。

    她怕二次刺激到周君舒,带上了耳机。

    难听的词句,源源不断的输入徐初的耳朵。

    “识好歹点儿”

    “人肉生意”

    “算是便宜你了”

    “累赘一个”

    ……

    徐初听到一半就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没想到一个父亲可以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些话。

    徐初一直觉得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冷血父亲,都是为了博人眼球,夸大其词的。

    现在看来,那些例子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周君舒的事情,说不定只是冰山一角,甚至连一角都算不上。

    她不敢想,有多少相似,甚至更残忍的案例在看不见的地方上演着。

    那些女孩呢?和周君舒一样痛苦地活着吗?好多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例子,在生活中切切实实的发生着,

    “黑暗的尽头不是黑暗,是光芒四射。”

    ……

    徐初回去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徐初虽从小就野,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的身后始终有父母、家人,朋友为她撑腰。

    虽没能让她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至少是吃穿不愁,喜欢的东西他们也会尽力满足她。

    徐初有时却还会不满足,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点良心都没有,跟自己父母半年都没见了,她却过年都不回家。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徐初不自觉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

    徐母看到是女儿的电话,才凌晨五点多,连忙坐了起来:“怎么了?”

    听到声音,徐初才反应过来,自己把电话拨了出去。

    “做噩梦了。”

    徐父听到声音,也爬了起来,用口型问道:“小初啊?”

    徐母点了下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徐父不要讲话。

    “什么噩梦还要你给我打电话?”

    徐父推了下徐母,让她好好说话。

    徐母虽然嫌弃得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好心地给徐父开了个免提。

    “梦到,你和爸爸都不爱我了,你们都很讨厌我,不想要我了。”

    “哎哟,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天天你这个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哦!”

    “就是梦到了嘛!”

    徐母嘎嘎地笑了笑:“梦和现实都是反的,你不要多想。你这么早给妈妈打电话,可吓了我和你爸一跳。”

    “啊!?我爸也在听?”

    徐母把电话往徐父面前递了递。

    徐父像蚊子叫似得“嗯”了一声。

    徐母踹了徐父一脚。

    徐父绷着个脸:“嗯,我也在听。”

    徐母:“你爸就是内冷外热,你不回来,就属他最不开心。”

    徐初咧开嘴笑出了声:“我觉得我好幸福呀!”

    “你才发现啊?”

    “我早就发现了!”

    徐母:“行了行了,我挂了,觉我还没睡够呢!年关你爸的酒店忙得很,我们两个凌晨才睡的,我都还没睡着,你电话就过来了。”

    “等一下!”“又怎么了?”

    “我想你们了。”

    “哎呀!你就和他在那边待着,你对人家小宋认真点,争取早日把人家追回来,明年带他一起回来过年。”

    “好的,妈妈!爹,再见!”

    徐母一挂电话,徐父就说到:“女儿想和你聊聊天,你挂得这么快干什的?”

    “要聊你去聊,我困了,睡觉了。”

    徐母声音里带上了委屈,手机一扔,将自己蒙到被子里。

    徐父知道徐母是怕自己下一秒哭出来,连忙道:“好好好。睡吧睡吧。”

    徐父想拉点儿被子盖上。

    徐母一翻身将被子大部分压在身下:“滚客厅睡去。”

    徐父:“……”

    ……

    挂了电话后,徐初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徐初每天都去一趟医院,周母推掉了年前和年后很长时间的一段工作,陪着周母。

    徐初和周母聊了很多,周母是个有头脑的人,违法犯罪的事情她不会做,周君舒的后半辈子,不能没有母亲。

    徐初告知了周母,他们的计划。

    周母深思熟虑、再三衡量过后,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除了徐初说的跟纪厌迟合作,周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周君舒出院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九,徐初去了医院,陪着周母和周君舒去逛了街,还被周母邀请回家吃了饭。

    整个京城,人们都渐渐闲暇起来,商场里、大街上都变得拥挤。

    京城十大街道为首,无数条街,都被点缀上了新年的红色。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旧事翻篇,凛冬散尽,万物更新,旧疾当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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