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特别是贵族圈子里的发生的事情,并非丁冬果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能够窥探到的,不过,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苏雪照借调禁军这事儿动静不小,肯定瞒不住。

    爱慕他的那些女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朝廷里他的那些政敌,估计也不会置之不理。

    接下来,她的日子怕是不会安宁。

    林老爷不过是个小虾米,想要除掉他,不过是一招借刀杀人罢了,怕就怕长安城里那些大人物盯上她,那她平静龟缩的日子怕是过到头了。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她还有更忧心的事情。

    那便是,缺银子。

    缺银子缺到她连女官报名都难。

    虽说女官考试是不论出身只问才学,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考的。女官考试报名最基本的便是需要一封推荐信,这封推荐信必须由书院院长亲书上报,名额有限。

    不过,好在参加女官考试的人并不像科举那般人数众多,这推荐信并不难拿到。

    更何况,之前她还在麓山书院读过三年书。

    如今的麓山书院院长,又正好是她同出一门的大师兄钱望恩,她师傅孙谦贬谪去黄州临行前,还特意嘱托大师兄好生看顾她的学业。

    想来,她去麓山书院走一趟,向大师兄求一封推荐信,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问题是,她走着去吗?

    麓山书院距离丁家百余里路,车马饭食都需要银子,更何况,拿到推荐信之后,她也得进长安城里面去考试,通行住宿打点,都需要银子。

    她哪里有那玩意。

    别说银子,她现在手头连铜板都没有。

    真是头疼。

    从哪里搞一点银子呢?

    莲华?罢了罢了,这是万万不能的,她天天去莲华那里蹭吃蹭喝是一回事,张口跟人家讨要银子却是另外一回事,性质会变。

    这个度她还是要把握好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困难还是得一点点克服,饭还是得吃,大腿还是得抱。

    于是,丁冬果又风雨无阻的去找莲华投喂了。

    莲华给她准备了白菜香菇馅的油炸饺子,两碟小咸菜,还有青菜粥,酱香炒香干,都是看上去十分美味,尝起来也十分美味的食物。

    丁冬果憋在心底的那点不愉快,在这顿美餐面前,顿时消弭无形。

    “好好吃啊,白马寺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莲华摇摇头:“不是白马寺的,是我兄长,找来的。”

    “啊,你兄长?”丁冬果瞬间有些心虚:“你兄长,也知道我天天来你这里吃饭?”

    果不其然,莲华淡淡点头:“知道。”

    这下她更心虚了。

    她之前被扶昀教训过,记忆犹新,因为苏香弥的事情,现在想想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她还是挺害怕看上去温柔的人发火的。

    莲华余光扫到丁冬果咀嚼东西的速度放慢,心底瞬间明了。

    “他不管我的事情。”

    “嗯?”

    莲华说:“我兄长,不会管这些。”

    这下给了丁冬果定心丸。

    只要不管她来蹭吃蹭喝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她只是蹭吃蹭喝,所以,宫里的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丁冬果笑笑,继续放心吃起来。

    莲华看着她吃饭,眉眼不自觉轻松:“那个很坏的老头,有没有欺负你?”

    这是在关心她?

    丁冬果眯眼讨好笑笑:“没有,他恶人有恶报,正好被路过的好心人给收拾了。”

    “路过的?”

    “唔,也算不上是路过的吧,反正,是以后注定不会有多少瓜葛的人。他可能因为以前的事情愧疚吧,总之就是帮了我一把。”

    她不愿过多解释,反正莲华要是想知道,肯定能知道。

    莲华视线淡淡在她脸上扫过,没再多说什么。

    他靠在石头旁边,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指尖又不自觉的在按太阳穴,眉宇间,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

    丁冬果瞥到他动作,赶忙撂下碗筷,擦干净手。

    “莲华,我有礼物送给你。”

    话音刚落,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全新的,莲纹,料子绣工都极好。

    “这里面装了各种香草,是个偏方,以前我哥哥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总睡不着觉,还头疼,便是用这个方子治好的,你试一试。”

    莲华一愣,没有伸手去接。

    丁冬果以为他嫌弃,赶忙说:“这荷包是全新的,我一次都没用过。”

    “你试一试,里面装的全都是天然香草,其余什么都没有放,反正治不好也治不坏,不管用再扔了呗。”

    对上少女清水瞳眸,里面全是真诚坦荡。

    莲华目光一滞。

    “荷包,你绣的?”

    “那肯定不是,我绣工奇差,我哥哥说绣活儿费眼睛,不让我做女红,这是蕊蕊给我绣的,啊,那啥,蕊蕊是我最好的闺蜜,她去黄州了,这荷包本来我是带出来当念想的。”

    她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带出来的荷包,定是极珍视的。

    此刻能送给他,也是极用心的。

    莲华心里倏尔涌出一股暖流,这是极陌生的感觉,他的生活,底色是清寂的,忽地被用心对待,反倒有些无措。

    迟迟不见他反应,倒是让人有些摸不准他的喜恶。

    “你不喜欢这荷包嘛?”她忐忑询问。

    莲华回过神,淡淡摇头,他默默伸手将荷包接过来,紧紧握在手中。

    “猫猫真好。”

    “多谢。”

    少年公子浅笑垂眸间,比往日多了三分人气。

    丁冬果咧嘴一笑:“不用谢。”

    她终于也可以回报莲华一点点了。

    总是蹭吃蹭喝,多少还是有些吃人家嘴短的。

    她舒了口气。

    莲华握着那荷包,指尖丝绸细腻的触觉和绣花微微剌的感觉,很奇妙。难怪前阵子暗卫经常禀报说她总往山沟崖边爬,原来是去采香草。

    她倒是有心。

    对待饲主嘛,她肯定用心啊。

    丁冬果用心讨好起起人来,自然是做的极好的。

    丁冬果回到家之后,也没闲着,赶忙拿着脏衣服去河边。

    丁母看见,忙招呼:“果儿啊,你快放下,哪儿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啊?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手,泡进寒沁沁的水里头,受得了吗?让桂花去洗。”

    呵,去年冬天,也不知道是谁,为立威指使她去冰水里洗衣服。

    原来她知道水冷啊。

    丁冬果懒得计较,淡淡说:“不用,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既然水冷,那无论谁的手浸在水里都会冷,桂花的手也是手。”

    说罢,转身便出门了。

    噎的丁母两眼发直:“死丫头,不知好歹,不就是有人护着了嘛,看把她能的。”

    屋里的桂花听到这番对话,一时间神色复杂。

    二丫头劝说:“大姐,以后你也别再针对冬果了,她人心地不坏,也挺可怜的。”

    桂花“哼”了一声,没吱声。

    清河村村子外面有一条河,这里的人平日都来这里洗衣服,中午洗衣服的分外多,三三两两的农妇聚成堆,说着茶余饭后的闲话。

    正说的兴起,忽地见丁冬果端着盆过来,一个个赶忙噤声。

    她们远远瞧着丁冬果,不禁小声感慨起来。

    “老丁家这丫头长得真俊,难怪被林老爷给瞧上。可我瞧着,她这模样,长得咋一点都不像丁老大他们两口子呢,这要是没人说,谁敢信,这竟然是他俩的闺女。”

    “别是没抱错吧。”

    “不能,听说滴血认亲来着。”

    “滴血认亲真那么准啊?这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深宅大院的,个个都是人精,啥事不出啊。”

    村里农妇议论纷纷,对血统这种事,自古以来便很难分辨。

    特别是抱错孩子这种。

    丁冬果自己其实也是缓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自己不是侯爷骨血的事实。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轻易接受。

    那日滴血认亲,即便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血跟侯爷没有融合,而丁秀秀的血却跟侯爷的融合了,却仍然不死心,她哭闹着,哀求着,拼死请求侯爷派人找来宫中太医院之首赵太医亲自过来,又用特殊方法验证一遍。

    事实证明,无论哪种验证方法,都证明她不是侯爷的孩子。

    往事历历在目。

    犹记得,那天鹅毛大雪,当时大厅敞开着门,外面的冷风飕飕的往里灌。

    她被告知结果,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虽与侯爷算不得亲厚,但是,这许多年,也是把他当成亲爹来敬重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

    她傻傻的看着苏雪照,那是她一直依赖的人,她从小就依赖他。

    然而,她只看到他躲闪的眼神。

    是啊,是他亲手办的这件事,是他,亲自把丁秀秀从农村带来长安的,他不希望她是侯府千金,因为,他不想娶她。

    丁冬果如今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然忍不住打冷颤。

    那天太冷,她孤零零一个人,无人护她。

    其实丁冬果不太在乎侯府千金的身份地位,她悲伤的是亲近之人的背叛,惶恐的是身份的丢失,那一切都是对她整个小前半生的彻底颠覆。

    往事已矣。

    不堪回首。

    丁冬果自顾自在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一下一下敲打棒槌,默默洗衣服。

    中午的阳光刺眼,水却仍然有些凉,春水无论看上去再怎么温暖,把手伸进去,都能冷的一哆嗦,特别是,她手上溃烂冻疮尚未好全。

    “玉冬果,你竟然会洗衣服?!”背后忽的传来一声惊呼。

    丁冬果转头一看,眉心一蹙。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昔日的死对头,前阵子打上门的江阳郡王崔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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