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 黄莹莹已经确认了这个年纪轻轻发际线已经往后移了一寸，戴着眼镜，看上去颇有学问, 而且坐着肚子非常突出, 实际却没有肚量的, 就是up主菜教授。
黄莹莹扫了眼教室内的人，网上看热闹的不够多，现场还安排了这么多？
这位up主站起来：“黄莹莹, 小姜, 你们好！”
从黄莹莹和姜逊志进来, 摄像机镜头就对准他俩了, 直播已经开始。
黄莹莹点了点头：“你好！”
姜逊志找了个位子坐下。
黄莹莹侧头看黑板上画着柠檬这个平台的logo，还有上面的字：
【马克思主义华国化的历史进程探讨】
见黄莹莹看黑板, 这个up主走过来说：“这个主题是钟教授定的, 钟教授认为你的想法很好，刚好结合建国60周年，定了这个主题。你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或者我们也可以按照你提的主题来进行。”
“可以。”黄莹莹一口答应, 她扫视一圈皱眉问：“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
蔡建笑着说：“是这样的，我们认为这个主题非常好, 所以柠檬找到了我, 希望能把这个活动搞得正规一些。找了一些专业观众，增加互动。你不会介意吧？”
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伸手：“黄小姐你好！我是柠檬视频的制作总监, 非常高兴你能参加我们节目的拍摄。”
黄莹莹并没有伸手：“我很意外看到的是这个场景, 在我下飞机之前, 我只知道是我和蔡先生单独pk, 网络直播而已，并不带有商业性质的行为，但是当我踏进这里才知道，不仅有专业的摄制组，还有观众，妥妥的商业炒作。所以，你很高兴，我很懵逼。”
柠檬的这位一下子尴尬地愣在那里，蔡建插嘴：“黄小姐，你和我的直播，本来就是要网络直播的，这不过是邀请了些专业观众，增加点气氛而已，如果您介意，他们可以不说话，只做背景板。”
“专业观众？”黄莹莹看向坐着的那群人，一看就不是学生，而是各个年龄层都有的社会人士，她故意问，“j大相关专业的学生？”
“学生现在都放假了，这些是……”蔡建停顿了一下，“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人，他们很想来听听我们之间的切磋。”
黄莹莹看向这个穿着夹克衫的秃头中年男人：“这位先生，请教一下，你在哪里研究，有过什么大作可以拜读？”
“我是菜教授的粉丝，平时喜欢看菜教授分享的视频。”
黄莹莹冷笑一声：“你邀请了你的粉丝，但是从来没有告诉我，可以邀请粉丝到现场？你认为我粉丝数太少？”
“不是这样的，相对的可能我的粉丝对这方面更有兴趣，你的粉丝大多是追综艺追你的吧？”
“潜台词是，你的粉丝很专业，我的粉丝很不专业？”
后面的人叫起来：“我们是菜教授的粉丝有问题吗？你害怕了？”
黄莹莹笑：“不是害怕，是不公平。你们可以过来，我的粉丝为什么没有位子？”
“你的粉丝有这个素养吗？她们除了追捧你，能懂这些吗？”
“我的粉丝有没有这方面的素养我不做判断，但是他们都很有修养，不会妄下定义。”
“这是事实，娱乐圈的粉丝有几个有脑子的。”那位说。
“但凡有脑子，也不会看不出来，我的核心是什么？就是不想让人用踩我的方式蹭我热度。”
黄莹莹问那个up主：“打个电话协商一下很难？如果不是单纯的切磋，签一个合约规定一下具体内容，作为一个法学博士会想不到？”
网上早就吵起来了：
【谁还不能做观众了，小老虎和小姜在现场，有这个机会，我也想去，凭什么机会给这种油腻大叔，我这种小仙女不配吗？】
【这个菜什么的，也太恶心了吧？他的意思是，他的粉丝有很高的素养所以可以去现场，我们不配？】
【太恶心人了。】
【还有他那个粉丝对小老虎说的话，真是个二百五。】
【别逼逼叨叨，黄莹莹难道不是不敢pk里就鸡蛋里挑骨头吗？】
【不敢就明说，何必这样虚张声势？】
【难道她说得不对？她为什么要跟这个up主切磋，是因为她被黑，被蹭流量了。现在这个up主乃至于这个平台都来蹭，这 是变本加厉了吧？】
【我们也要去，他的粉丝给他去助力，我们却不在现场。】
【去啊！现在就去啊！就怕你没赶到，pk已经结束了。菜教授是考虑了黄莹莹的感受，不想让她在粉丝面前，现场丢人。】
现场，蔡建笑着说：“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们改期？只是今天我好不容易请到了钟教授。”
坐在边上一直不说话的钟教授站起来：“我没关系的，不用拿我说事儿。”
黄莹莹看向钟教授，六十来岁的教授摇着头：“我以为只是切磋探讨，没想到是商业行为。”
“钟教授我只是想更多人来了解我们这个专业。”
“但不是用这种方式，蹭别人流量已经不要底线了。”
“钟教授，算了！我们都来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九点十分了，不要耽搁，开始吧！”黄莹莹跟钟教授说。
蔡建看向钟教授：“钟老师，您来说一下，怎么比？”
“你自己说好了！看起来你也没跟人家商量好，你说了，人家小姑娘认可就跟你比，我认为这样的比试早已偏离了基本的公平。”
网上黄莹莹的粉丝跟着叫了起来：
【看看，连你们那个菜找来的教授都受不了。】
【摆明了为了蹭流量不要脸了。】
【他定的观众，他定的主题，他拉的平台过来，呵呵！】
【就算给你们黄莹莹定主题，拉你们去做观众，难道你们小老虎就能赢，有点儿基本的判断好不好？脑残粉！】
蔡建听教授这么说，讪讪地说：“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个主题注定没有正反方，我们不如比自己对历史的了解，把从1938，伟人第一次提出马克思主义要华国化，要和我们民族结合起来发展开始，我们用历史事件来融合进去说马克思主义对我国发展起到的作用？把这个八十年分成两段，一个人讲1938到1978，另外一个人讲1978到现在，怎么样？我先来讲前面的？你也好有个参考？”
蔡建是笃定黄莹莹会讲1978之后的，毕竟那一段是国家波澜壮阔发展的时期，而且也有颇多的文献支撑，但是他连她开口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会在前面让她知道自己渊博的知识，根本不是她能比的，差距拉开成鸿沟。
“我来讲1938到1978。”
蔡建笑着问：“你这一块能行吗？”
姜逊志看他：“你没了解人，就提出质疑的老毛病又犯了。其他的你都定了，你还不打算让她选时间段？”
虽然有这个意外，不过蔡建不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多大的能力把控这么复杂的年代，这么大的主题。他耸肩笑：“拭目以待！”
黄莹莹从粉笔盒里拿了一支粉笔，伸手拉下了上面的一块干净的黑板，她站在讲台上：“马克思主义华国化，始于1938年十二月，当时是抗战新阶段的分析，伟人首次提出了这个概念……”
黄莹莹一边罗列时间点和相关事件，一边解释在这个事件中，在党的领导下是如何将马克思主义进行实践。
蔡建看着黑板上的详实的板书，听着她细致地讲革命历程，别说他想补充了，很多他都没听过，什么老区怎么组织生产，什么刚刚解放的时候，一开始跟资本主义之间是如何寻求共存，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钟教授听到这里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小黄，67年这个事件的影响？”
钟远教授是研究这个学科，黄莹莹写的里面有几条，作为他这个专业人士，没有见过。
他是农民是高考恢复后的大学生，虽然可以说他和黄莹莹和姜越是同时代人，但是又是不同的，姜越的特殊身份使得黄莹莹和姜越必须比别人理解更深刻。
钟教授反推过去研究的时候，总觉得丢掉了点什么，现在听黄莹莹解释起来，一下子就连贯了：“这么一说，倒是说得通了，我原来就觉得这里很卡……”
所谓的专业观众在黄莹莹一开口，千方百计想要寻话题去挑战她，现在见钟教授上去跟她探讨，还一副豁然开朗之态，这才知道黄莹莹在这块是可以跟大学教授做探讨的人。蔡建越看越心惊。
作为根正苗红工人阶级，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代大学生，作为国企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作为八千人大厂的厂长，黄莹莹的思想政治素质放在那个年代那也是顶尖的，不要说到现代了。
下面的这帮子所谓的专业观众好似回到了大学时代，黄莹莹是站在讲台上的教授。
整个教室里 只有黄莹莹和钟教授的声音，黄莹莹时不时地跟钟教授探讨问题。
网络上：
【虽然，黄莹莹讲得我没能全然理解，但是我觉得她好牛逼。】
【确实牛逼，人家教授还要备课，她是过去被定主题，根据主题即兴演讲，能讲到这种程度，我看直接留j大教书得了。】
【这人怎么做到对这种课程敢兴趣的。】
【想想当初她用法文跟马可讲哲学，人家真的不是在秀，是有真材实料啊！】
【跟马可不是聊孟德斯鸠和卢梭吗？】
【马克思主义也是哲学范畴啊！】
【这姑娘喜欢哲学？】
【这哪儿是喜欢，是深入研究了。】
黄莹莹讲到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结束了话题，放下了粉笔，看着台下。
钟教授笑着带头鼓掌：“大家一起谢谢小黄的精彩见解。”
讲台下的观众这才意识到，黄莹莹真的讲完了，特么讲得他们都愣住的那种讲完了，他们居然连提问都不敢，生怕被人家看做无知，只能跟着钟教授一起鼓掌。
网友们沸腾：
【说我们小老虎跟菜教授，一个水硕和一个牛逼博士比，比是猪和人的出来挨打！就现在谁敢说我们小老虎水？】
【小老虎yyds。】
【还没比呢！你们怎么就能确认我们菜教授比不过小老虎？】
【菜教授手里拿着纸，一个脱稿讲，一个还要稿子，就高下立现了吧？】
【那要看内容的吧？再说菜教授也未必会拿了稿子上台啊！】
【镜头切到黑板上，让你看看小老虎的板书。我特么有种被大学教授支配的感觉。恨不能抄下来当笔记了。太特么牛逼了！】
【也许我们菜教授也很厉害呢！】
【厉害到这种程度吗？可能性？】
这下子轮到up主的粉丝没了底气。
黄莹莹走下去，钟教授招手：“小黄过来，我们继续聊聊。”
黄莹莹没能坐姜逊志身边，跟钟教授坐一起。
蔡建站起来，一下子觉得这个时候的天气是不是有些热？怎么头上在冒汗？
他犹豫着准备的资料要不要拿上去，实际上他更多准备的是38年到78年的资料，他压根就没想到黄莹莹会选这一段，毕竟对于小姑娘来说，明显改革开放之后更好讲。
改革开放之后的，他自认为信手拈来，不需要准备。然而对着黄莹莹这样的板书，谁特么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信手拈来？不是开玩笑吗？好吧！人家做到了。他只能临时抱佛脚列了大纲。
不说他讲得如何，他就是拿了纸上去就已经是必输无疑了，要是不拿？那可能会讲得不够顺畅，现在就像是国际运动赛场，明知道自己已经输掉的前提下，完整地完成比赛吧！
蔡建拿着稿子上了讲台。
【哈哈哈，他真拿稿子上台了？】
【看内容，他的粉丝说了要看内容，等待他挽尊。】
【大家不要这样，小老虎说了，我们未必有很高深的素养，但是我们有修养，给他加油呀！】
【加油哦！看好你哦！】
【等你甩开小老虎十八条街哦！】
台上的蔡建：“众所周知，1978年的……”
蔡建在讲述的时候，时不时地看黄莹莹的板书，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就算是有资料她背下来，这得多难啊？
蔡建讲到八十年代私有经济发展，是属于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这时候卡壳了？他急得头上冒汗。
姜逊志坐在位子上，看着蔡建提醒：“你刚才说了，1980是看一看，放一放，1984咱们的领导人是这么说的，‘不要怕，（开放）得益处的是国家，是人民，不会是资本主义……’”
【哈哈哈，拿着稿子还讲不顺畅，还要小姜提醒。】
被姜逊志这么一提醒，蔡建顺了起来：“因为这件事，1988年国家承认了私营经济为补充的……”
听他讲到：“九十年代纺织行业改革，用一刀切的方式，导致了后来的……”
“当时并没有一刀切。”姜逊志打断了蔡建的话，转头跟黄莹莹说，“这一段他有重大的误解，你给他说一说当时的背景，我之前看资料也发现了很多资料就简单粗暴地定义，没有分析出核心来。”
“确实。”黄莹莹回了姜逊志之后，跟蔡建说：“既然你提到了纺织行业改革，我在这一块研究得算是非常深了，我来给你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和为什么要采取那样激烈的措施。你也说了从78年开始决定开放，但是到80年代末为了能平稳过度经济上实行了双轨制，分成计划内和计划外，而九十年代初期，在看到苏联86年之后的溃败之后，我们国家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闯关，在这样的情况下，本来就积弊重重，又非常庞大，落后的纺织行业就遇到了问题，其实那时候用了很多办法……”
当年她是作为行业内专家进京商讨整个行业变局，引申到后面就是国企改革困局。
黄莹莹说完，看蔡建：“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他能说不明白吗？黄莹莹说得不要太明白，她这么可能去研究这么细致的东西？
黄莹莹看他有些困惑，说：“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们家是做服装行业的，所以相关的东西，我学得很杂，你继续。”
被黄莹莹说了这么一大段，蔡建思路被打断，他的心里更加发慌了，后续说的时候，很多点都是一笔带过，到加入wto，国家开始腾飞的时刻他好似又找回了自信，这下顺畅了，总算完成了。
姜逊志看着他：“我能指出一点问题吗？”
“当然。”
“你在说国家保护产业的时候，举例其实有问题的，论产业保护，七十年代的墨西哥，八十年代的韩国都有产业保护，你没有说出里面的区别你知道太阳能行业吧？我们去看这个行业的三起三落，就能理解了国家战略，马克思主义中的……”
姜逊志走上台去，拿起了粉笔，开始讲述太阳能产业，从刚开始只会组装，没有单晶硅和多晶硅的技术，被国外资本收割，后来在国家一系列的战略中度过寒冬之后，再遇到国外发起发倾销调查……
“正是这样，我国现在成了太阳能发电领域世界技术最高的国家。”姜逊志收尾。
蔡建发现，八十年代是姜逊志补充的，九十年代典型事件，黄莹莹说了一大堆，新世纪姜逊志又来给他纠偏，他就编了个年代？
网友：
【哈哈哈，太逗了，工科博士在教社会学博士马哲怎么理解和应用。】
【小姜太了解自己老婆了，让她讲纺织业。】
【她是服装产业的呀！这两只的文化素养真的很高。】
【小老虎确实很厉害，不过她怎么没有搞个博士？】
黄莹莹：【我没打算走学术研究呀！就是个人兴趣而已。】
【个人兴趣，比专业的还厉害？】
黄莹莹：【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家属不也学得很好？】
【你和你家属两个不会在床上还探讨哲学问题吧？】
黄莹莹：【小汽车。jpg】
【你是什么意思？】
【她说床上只适合开车。】
【果然还是老司机！】
黄莹莹抬头此刻钟教授正在总结：“今天的上半场和下半场都非常精彩。”
【老教授睁眼说瞎话啊！明明下半场那个谁都没说完整。】
“我说的下半场非常精彩是指加入了补充材料之后。”钟教授做了补充，“其实小黄的例子就是告诉我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学问的人一定要谦逊，不能骄傲自大。我希望小蔡能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潜心研究。”
黄莹莹站起来和姜逊志一起跟钟教授道别。钟教授笑着说：“小黄，小姜，要是有空我们一起聊聊，我这里还是缺一些实际操作的案例，刚才小姜说的光伏产业我没接触过，也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实际例子引用进去，你们都是行业里的专家，实践者。”
“可以的。钟教授我们保持联系。”姜逊志跟钟教授道别。
蔡建在边上站了良久，这些观众都是在江城的死忠粉，现在离开的时候，看都不看他直接走了，经此一战，哪怕他实际上很厉害，但是网络是简单粗暴的，没有人会相信他真的厉害了，这几天因为那一个视频狂吸流量，一天他就能收入上万，却也会因为今天，冷到谷底。
一阵头晕目眩，蔡建扑通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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