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书院的千秋榜历来分文武两榜,以往每年文武榜都大不相干,你论你的才,我打我的武,但看今年,书院中不少学子都在翘首以盼江云生到底会出现在哪个榜上,又或许二榜皆握。
江云生淡淡一笑:“倒是要让那些人失望了。”
“江兄还是养伤要紧。”叶温山说这话时,心中难免有所遗憾,但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只是可惜武榜上见不到江云生的名号了。
宋慕春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不可惜之言,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要论这千秋榜啊,她觉得江云生还是先担心担心这文榜才是,毕竟还有个秦安鹤拦在前头。
只是悄悄把眼望去,那人把着酒壶,潇洒肆意,好似压根不管何为千秋榜。
“伤还未好,不能贪杯。”宋慕春站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小脸端着一派严肃。
江云生且收起手中青玉骨扇,也不恼没了好酒,嘴角扯出一抹笑,许是有了些醉意,撑着头歪歪地看着宋慕春,眼眸迷离好似含了一汪清澈的湖水,恰是年少时,宋慕春最爱的风景。
千秋榜也趁着秋意正浓时来到了无题书院,这一日,书院四门大开,无论是有意上榜之人还是无意只瞧热闹之人,人人脸上都是一派笑容,除了秦家二公子。
“安鹤,别总板着一张脸,今日可是千秋榜。”一身玄色衣裳的宋清雁打趣了一声,见后者连个反应也没有,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
秦二公子这人,虽平日里为人傲气了些,但论诗书文采,在书院中那可是排在前头的,且为人极重规矩,又是世家贵公子,按理来说,这才是姑娘家的梦中情郎,可无题书院中,敢和秦二公子搭话的姑娘,一只手也能数的出来,不外乎是因为他这张臭脸。
若是旁人,哪敢这样说他,可开口的是太子,秦安鹤也只是抽了抽嘴角,见着前头走来一人,他的嘴角立马弯了下来,脸黑的太子都不愿再看了。
“云生,你来了。”
“在下见过太子。”
宋清雁将人虚虚扶了起来,佯装严肃道:“今日在无题书院,不是在东宫,不用再行礼了,若再犯,得罚!”
“还有你,安鹤。”宋清雁转头不忘嘱咐仍旧臭着脸的人,一路走来,光行礼,此人就已三回了,生怕旁人不知太子出宫在外。
秦安鹤不答话,只点了下头,与江云生站在一处,总让他浑身不自在,但此时又不能拂袖而去,就只能眉头紧皱,抿唇不语。
在知晓太子招江云生为幕僚后,秦安鹤曾气冲冲赶到东宫,就差没拍着桌子让江云生走人,也是头一回忘了规矩,在太子面前直言:“有他江云生便没有我秦安鹤!”
彼时宋清雁一脸平静,他放下手中的紫豪笔,弯腰吹了吹宣纸,好让其上乌黑的墨迹干快点,却偏偏就是没有回秦安鹤的话。
秦安鹤站在一边,拳头紧握,由最初的一脸怒容慢慢缓过神来,额头上沁出了点点薄汗。
“太子恕罪,是秦某逾越了。”秦安鹤立马掀袍跪在了殿中,冰凉的石砖带起丝丝凉意,直冲脑门。
“安鹤,本宫还记得,你初进东宫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不知可还记得否?”
“秦某一直谨记于心。”
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那他那点家恨又能算的了什么,秦安鹤敛眉垂头,忽的感觉一股无力,拳头散开,伏在殿中一言不发。
宋清雁将桌上的纸卷起,走至秦安鹤身前,伸手将他扶起,示意他将卷纸摊开,宣纸上的墨迹已干,“忠君报国”四个大字撞入秦安鹤的双眼,他双手发冷,嘴唇喃喃,平日里舌灿莲花,如今竟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跟随本宫已有三年之久,当知本宫是何样的人,若江云生是个不可用的,本宫又何必亲自去东洲一趟。”宋清雁将手搭在秦安鹤肩上,一双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大不了日后若是议事,本宫分开寻你二人便是了。”宋清雁嘴角含笑,将卷纸置于秦安鹤手中,拍了拍他的肩头,负手走出殿外。
手中纸明明轻如鸿羽,但却好似千金重,重的是那“忠君报国”四字,而他秦安鹤,一生也只为忠君。
但这不代表,秦安鹤愿意给江云生好脸色看,可这样的二人就算走在一起,也容易惹来不少人的旁看。
“太子哥哥!”
宋慕春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吓了宋清雁身后的侍卫一跳,腰间的刀噌的一声就要□□,江云生抬手折扇一打,刀回了鞘,他回头看了眼侍卫,“刀光刺眼,莫吓坏了郡主。”
那人方才知惹了大祸,宋慕春摆摆手不当回事。
宋清雁将宋慕春扶直,好笑道:“还是如此爱闹,惊鸿榜可不比‘胡闹’这一项。”
“太子哥哥此言差矣,惊鸿榜惊鸿榜,要一鸣惊人才对,难道方才我不够惊人吗?”宋慕春笑意盈盈,走在了宋清雁左手边,她的旁边正是江云生。
男子既然有千秋榜,女子自然也有惊鸿榜,但惊鸿榜近几年来,远没有千秋榜那么让人眼前一亮了,甚至有人扬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要撤去书院的惊鸿榜,若是要留,当以女子容貌来比较高下。
宋慕春初初听闻此话,十分的嗤之以鼻:“只怕说此话的人,自己才是个最无才之人!”
但是光三言两语说上一通,明珠郡主觉着还不大够,小脾性上来了,于是某日趁众人下学之际,宋慕春站在无题书院那石碑门口,望着上头不知历经了多少年风雨仍字迹清楚的碑言,她露出了极乖的笑容。
若是青泥在场,定会离的远远的,因为她深知,若是郡主露出了这样的笑容,那必然是她起了心思。
只见宋慕春掏出了一把小匕首,蹲在石碑面前,匕首的锋利之处直指“男儿若遂平生志”的男儿二字,仔细看去,那“男”字之上竟已有两三道深深的划痕,只是还没划完,当初那人就跑了。
宋慕春不禁一笑,看来英雄,不,美人所见略同啊。
于是手腕发力,匕首一刀刀从石碑上划过,带起些让人不适尖锐声,三两下结束后,宋慕春呼出一口气,看来刻字也是个力气活。
等第二日有学子照常对着石碑鞠躬时,却发现那“男儿”二字赫然被划了一两道,右边又被补上了两字,读起来正是“女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据说书院的贺老夫子知道后,气的胡子呼呼直吹,常在石碑处走动,但就是没抓住人。
后来宋慕春才知道,那先前的划痕,正是她阿娘年少时划的。
但是阿娘有没有被发现她不知道,现下贺老夫子天天念叨的罪魁祸首正慢悠悠地在书院中走着。
几人一路走到书院的鹅湖边上才停下脚步,此地已聚集了不少弟子,见着一队队宫中侍卫先行过来,学子们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纷纷扬着脑袋想瞧一瞧太子。
人群之中,太尉家的公子哥柳毕书收回了目光,喃喃道:“这姓江的小子什么时候能站在太子身边了?”
如今正担任书院山长的陈老夫子把宋清雁请上了高位之座,叶温山扫视了一圈,皱眉疑惑道:“怎么父亲没有跟过来。”
一旁的祝纪年抱着双臂,撇了撇嘴,“没来不正好,不然你岂不是要紧张死。”
可叶温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先前知道父亲会来,是因为有骠骑大将军坐镇无题书院,太子的安危也能有所保障,任谁也不敢胡来,可如今父亲未见,太子身边的侍卫也不多,这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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