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要进入夏日时节时,无题书院的春试在夫子们的催促声中如期而至,院中学子一个个如临大敌,天章阁里日日可见学子的身影。

    宋慕春选了书、画两门大考,棋为小考,而棋这一门在梧桐台中当是第一,赵无眠的学绩亦是不错,春试之中也在前五之内,只是近日,宋慕春总觉得她心事重重,对着自个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书院春试的最后一门是思贤院男子的比武,武台就搭建在天章阁的前面一块空地之中,祝纪年和叶温山都选了此项。

    文试的比较总是难以分出个真正的高低,但武试可不一样,刀剑棍枪,只要你会,都可以拿出来比试,也正是如此,院中学子极爱围观武试,就算女子不会武,也喜欢看上两眼。

    宋慕春拉着赵无眠过来时,台上已有两人在比试,祝纪年就站在台下冲她招手,见着赵无眠也来了,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只是破天荒没说些嘲讽的话。

    “比的怎么样了?”宋慕春问道。

    “还没轮到我们呢,”祝纪年瞥了眼台上的人,并没有太过在意,也不去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比武怕什么,年年春试还没有我和温山需要担心的。”

    “今年有。”伫立在一旁的叶温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他看向刚从天章阁走出来的人,手中的红缨枪握得十分紧,眼里难得露出了点兴奋的神色,比武是两两抽签决定,这一次,他和江云生比。

    这倒是在宋慕春的意料之外,此前她听说秦安鹤是这次春试第一,并没有多大惊讶,只是还纳闷为何没有江云生的消息,竟原来是选了武试。

    “下一场,叶温山和江云生,两人何在?”

    很快,台上传来唤声,二人对视了一眼,抬脚走向高台,底下的学子也比先前有精神了许多,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庆阳叶家,一个是小有风头的江翁弟子,这场比武可谓是今年春试最大的看头。

    宋慕春放眼望去,发现就连秦可久这个书呆子也放下了手上的书,他在这次春试中排第四,可就算是如此好的成绩,也不见他高兴半分,有秦安鹤珠玉在前,难免心中失落。

    “请二人亮出手中兵器。”

    随着台上的声音响起,宋慕春抬头看去,叶温山的兵器正是那把红缨枪,而江云生拿出来的却是那把青玉骨扇,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祝纪年嗤笑了一声:“他这把扇子怕是不想要了。”

    宋慕春脸上倒是平静的很,盯着台上那白衣之人说道:“阿年,我俩打个赌怎么样?”

    “你莫不是想赌这江云生赢?”祝纪年立马就猜道。

    “对。”宋慕春这句话说得斩荆棘铁。

    伴着台上一声令下,叶温山立马枪出如龙,这一招多少带点怒气,习武之人对于兵器很是看中,可这江云生与他比武,却偏偏都不愿拿出一件像样的兵器,只是一柄折扇成何体统。

    二人招招相对,看得底下的人纷纷叫好,不过三两招下去,叶温山便意识到江云生这把折扇并非普通之物,他的枪头日日擦拭,虽不如自家父亲那把祖传的红缨枪,但若是一把折扇都挑不断,却怎么也说不过。

    武台的不远处,秦安鹤伴在一紫公服男子身后,对台上的比武丝毫不敢兴趣,想起春试中的论试,二人同为第一,他便心里不痛快,若不是江云生术试不大行,恐怕他春试第一的位置也有摇摆。

    “此人是谁?竟能与叶将军家的公子打的不分伯仲。”

    “回禀太子,此人名为江云生,乃淮南郡江翁的弟子。”听见男子的问话,秦安鹤立马恭敬地回道。

    “安鹤觉得此人如何?”

    纵然心中不喜,可秦安鹤亦做不到背后嚼人舌根,于是实话实说:“不论人品,本事是有几分。”

    宋清雁轻轻点头,也不问为何人品不行,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突然说道:“叶家公子要输了。”

    他的话刚落,周围的学子便纷纷惊呼起来,只见台上的叶温山正被江云生手中的折扇直指咽喉,他的红缨枪被其反手压在身后,若此时江云生的手中乃是一把剑,胜负已然有了定夺。

    “不会吧,温山居然输了!”台下的祝纪年一脸不可置信,这可是自叶温山八岁接手红缨枪以来头一回输给外人。

    “别忘了我樊楼一顿大餐。”宋慕春拍了拍祝纪年的肩头,笑得一脸灿烂。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是将门之后,但叶温山也懂得这个道理。

    “你赢了。”武台上,叶温山冷静地看着收回手的江云生,如若这不是春试,他必会要求再来一场。

    “叶公子承让了。”江云生浅笑道,其实这一场他赢得不算轻松,他胜就胜在一柄青玉骨扇利于近战。

    “江公子不必谦虚,是我技不如人,但下回我一定会赢回来。”

    叶温山朝江云生抱以一拳之礼,随后提着红缨枪跳下武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场春试比武虽然输了但并没有让他灰心,反而还让他日后练武更加卖力了许多,总是时不时要找江云生再来一场,俨然把其视为了对手。

    武试直至傍晚时分才结束,拔得头筹的自然是赢了叶温山的江云生,而后是叶温山和祝纪年两人,经此一试,两人也算是对江云生更佩服了些,连祝纪年也嚷嚷着要和江云生比试比试。

    可找了一圈,祝纪年也没瞧见江云生,连宋慕春都找不着人,他只好跑过去问赵无眠:“知不知道小春去哪了?”

    赵无眠摇摇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回道:“郡主说她有事找江公子,去哪了并不知。”

    “什么都不知道,亏小春还老和你待在一起。”祝纪年嗤笑了一声,可余光撇见她往后退的脚,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系着的腰袋中掏出一药瓶,撇开脸又些不自然地说道:“喏,这时本世子从太医那拿来的药,专治外伤的,别到时候腿瘸了来怪小爷。”

    赵无眠一愣,并没有伸手去接,很是惶恐地说了句:“世子费心了,我的腿没有大碍,已经好一大半了。”

    这便是不要了的意思,祝纪年有些恼,将药瓶一把塞进赵无眠手里,冷言道:“爱要不要!”

    药瓶握在手里沁凉沁凉的,赵无眠不知自己哪又惹这世子不高兴了,她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想起前些日子父亲说的话,还有大姐的嘱托,心下犹如压了千斤般的石头,她看得出来,郡主待她乃真心朋友,可她却要利用这份真心,这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宋慕春并不知赵无眠心中如何想,春试已然结束,当初的承诺自然该要实现才是。

    “郡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比武刚刚结束的江云生此时正站在桂花林中,额头稍稍有些许薄汗。

    宋慕春先是拿出了一块白色手帕递给江云生,见他伸手接过,这才开口说道:“我是来同江公子道谢的,多亏了公子教我,不然我恐也过不了春试。”

    “郡主严重了,其实单单只论春试的棋试,若没有在下,郡主也定能胜过。”

    江云生这话说的不假,事后他看过棋试的棋谱,并不难只在于一个巧字,而宋慕春本身棋艺并不差,想到这里,他突然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划过丝丝笑意。

    “如今春试已过,江公子既帮了我,我断然也不会忘了此前答应公子之事。”

    姑娘清脆的声音令江云生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一脸巧笑嫣然的宋慕春,自然明白指的是龙图阁一事。

    那时初来汴京不久,他曾夜探龙图阁,阁中守卫比他预想的还要多,藏有庆阳史记的最上层甚至另有两名侍卫把守,他若暗闯,必然是不可行,但是没有圣上之喻,就算是皇亲贵胄也是不能进的。

    哪知宋慕春听了后,并不当一回事,反而神秘兮兮地说道:“江公子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届时江公子只需听我的安排即可。”

    此时已然是五月芳菲尽,可这桂花仍旧一片金黄挂在枝头,不待林风拂过,枝头自知载重不起,惹得不少花儿飘落下来,江云生手上还拿着那一方手帕,他本想用手去拂落那花,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手帕。

    “每月的初十,龙图阁会对皇家之人开放,到那时”

    宋慕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自己头顶传来异样的感觉,像是羽毛轻轻落下,又立马被风吹走,她抬头去看,原来是江云生拿着手帕帮她拂落头顶的桂花。

    四目相对,江云生浅笑道:“郡主莫怪,只是这林间树上偶尔会有一些小虫,又因是春日,我怕掉了下来惊吓到郡主。”

    他实在是生的一双极好的桃花眼,笑是恍若脉脉含情,光是看着你,也觉心下蜜甜,这叫她如何怪的起来。

    “那,那我们快些走吧,莫要在这林中待了。”宋慕春急匆匆说道,先抬起脚往前走了去,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耳边碎发,不知怎的,头发倒有些乱了。

    桂花林的前头是一条不算太长的碎石子路,临着一面石墙,后面便是天章阁,宋慕春渐渐慢下了脚步,想着在此等一下江云生,却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句骂人的话。

    “今天要是拿不出来,你就甭想走出这里!”

    “你不是春试得了第二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贺老头给了你银子,快点交出来,省的受皮肉苦。”

    许是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宋慕春随即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虽说如今在书院中念书的多为官家子弟,但也有一些贫苦出身的学子因学绩极好,可得到书院的帮衬,然而鱼龙混杂之地,难免会有几条臭鱼。

    “给不给,还挺硬气,我就看是老子的拳头硬,还是你这身板子硬。”

    听见此话,宋慕春眉头皱得更深了,当下便抬起脚就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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