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书院中还有春试?”

    得知消息的宋慕春此时正在汴京城的樊楼里心满意足地吃喝着,可一听闻这话,吓得盛好的鸡汤也不喝了。

    祝纪年好似还未察觉,低着头只顾吃,又夹了些许笋丝鸡塞进嘴里,接着道:“不仅有春试,还有秋试呢。”

    算来在书院中也快待了一月有余,宋慕春多多少少对无题书院有几分了解,既然能担得上庆阳第一书院的名头,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单单说书院对学子的学业情况就很是严格,除去这一点,书院内反倒多是自由之风盛行,颇有百家争鸣之势。

    既是关于书院学业之事,宋慕春觉得问祝大世子等于白问,还是秦小书生更靠谱点,在这一点上,秦可久果然没让众人失望,说起学业上的事来很是滔滔不绝。

    在无题书院求学的学子,每年要都要经春秋两试,男子以术、书、论为大考,可另选射、武或法为小考;而女子则以书、画、音为大考,可另选棋、茶或舞为小考。

    春秋两试不能少于三门,若大考三门中的其一未过,皆可选小考补上,最后三门都未过者,则逐出书院。

    单是这么一听,宋慕春都觉得头大,有些茫然地问道:“这为何还分大考小考?”

    “这便是无归居士当初定下的院规了,意为让众学子皆可突出自身长处,不至于因失一门而无为。”

    秦可久说完后,又将脑袋重新埋回书中,春试离得不远,他可不能松懈。

    “小春,你就这么想,”祝纪年将手中双箸一搁,指着自己得意地说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本世子一般文武双全。”

    “是嘛?”宋慕春双手捧脸,嘴角笑得弯弯,“那我怎么听说最近好像有个人老是晚间被夫子留堂,不是罚抄就是面壁,也不知是哪个人呢?”

    “谁?谁啊,一看就是那等只知吃喝玩乐的。”祝纪年装作一副愤慨的模样,转头问身边的叶温山:“叶兄,你可知是谁?”

    叶温山摇摇头,继续擦拭自己的红缨枪,于是祝纪年又转头看向秦可久,同样问道:”秦小弟,你可知是谁?”

    被问话的秦可久抬起头,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之乎者也,就看见祝纪年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略带不解地说道:“世子,你忘了么,不就是你自己吗,昨天贺老夫子还让你要记得抄”

    “啊抄书嘛,抄书,还不是贺老夫子见本世子字写的漂亮,哈哈。”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祝纪年就连忙捂住秦可久的嘴,一脸尴尬地哈哈笑着,若不是叶温山出手解救,秦小书生怕是参加不了此次春试了。

    “原来如此啊。”宋慕春恍然大悟,突然一拍手道:“正好,最近我正在为皇祖母抄佛经祈福,既然世子殿下字写得如此好,不如也抄几篇佛经如何,怀宁姑母知晓了,定会十分高兴的。”

    “哎哟,我的郡主哎,您就饶了我吧,就我这字还抄佛经,我怕佛祖见了,直接把我提溜出佛门,再不许进了。”

    世子殿下苦着一张脸趴在桌上,再不敢说什么大话了,连坐在角落一直未开口的赵无眠都忍不住扬起嘴偷笑,却偏偏被祝纪年给瞧见了,又是一记冷眼刀子过去。

    本来他就瞧这赵无眠不顺眼,偏偏此人不知道给小春下了什么药,两个姑娘家反而交好了起来,宋慕春当初不是没问过这个问题,只是人的偏见又岂是一时可消?

    祝纪年的母亲是先帝的三女儿,被封为怀宁公主,在宋慕春看来,这个怀宁姑母实在是庆阳的奇女子。

    当初先帝下旨将三女嫁给南景侯,一心想征战沙场的侯爷又怎甘心此后一生只做闲散驸马郎,于是差点抗旨不遵。

    听闻最后还是怀宁公主亲自携了圣旨,一身红衣踏进祝家祠堂,将圣旨搁在祝家列祖列宗面前,这才成了婚,哪知婚后两人反而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后来祝纪年出生后,怀宁公主担心他一人在家无伴,便时常邀着京中贵妇们携着儿女来一同玩耍,宋慕春也是在这时与祝纪年相识。

    打小她就知道,祝纪年有个毛病,就是耳根子软,偏偏还是个暴脾气,旁人若说什么,他也容易信,还因比闹过不少笑话。

    而这赵二小姐,听祝纪年说起来,并非是在这汴京长大,而是丞相府前些年接回来的,这其中少不了是有些什么阴私之事,他又是最看不惯这些的,故对赵无眠总没个好脸色。

    便说当下,祝纪年立马冷哼一声,眼瞧着又要说些什么话来刺一刺赵无眠,却被楼下一阵吵闹声给打断了,他不耐烦的啧了声,走到二楼的扶栏边看了眼。

    “咦,这小姑娘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温山,你快过来瞧瞧。”

    瞧小姑娘这种事,叶温山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架不住祝纪年一直招呼。

    只是这一瞧,却也觉得当真奇怪的很,只见楼下的小姑娘被三四个奴仆打扮的男子钳制住手臂,但只是轻轻一甩,那几人便都踉跄倒地。

    叶温山这人,若说是个武痴也不为过,平日里闷的跟石头一样,碰见跟武功沾上边的,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少时与旁人比武时,若是输了,必然要揪着那人再比,直到赢了才作罢。

    “这小姑娘莫非天生神力?”叶温山抓着栏杆,心里已然满是震惊,他看得出来这姑娘其实并不会武功,全靠一手的力气。

    两人这边正瞧得惊奇,宋慕春就已经提起裙摆跑下楼去。

    果不其然,正是那日所见的黄衣少女,她一双眼望来望去,却没瞧见哪有江云生的身影,自那日一别后,两人仿佛心照不宣,再也未曾见过面。

    “哎哟,几位贵客,别打了别打了。”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掌柜急得在一旁跺脚,又不敢上前去拦,生怕自己也被那姑娘推倒,断胳膊断腿的。

    瞧着自己带出来的人被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就打趴在地,气得宋清麟直接一脚踢向趴在脚边的人,痛得那人直冒冷汗,其他侍卫也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站上前去。

    “敢跟爷抢东西,我让你有去无回!”

    趁着众人不注意,宋清麟立马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狠狠地就朝对面的小林刺去,宋慕春大惊,忙大声制止:“二哥,不要!”

    这剑若刺中,小姑娘哪有命活,吓得堂内些胆小的看客连忙闭上了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后侧扔过来一把折扇,众人只听见铿的一声,宋清麟手中的剑堪堪落在小姑娘的脚前。

    “谁!给爷站出来,我要了你的狗命!”握着发麻的右手,宋清麟急急地冲人群吼了一句。

    “二哥,你要谁狗命!”宋慕春气冲冲从后头走了出来,捡起地上的折扇,就对着宋清麟怒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剑下去会出人命!”

    宋慕春口中的二哥正是庆阳的二皇子,乃是昭荣贵妃所出,因其母在圣上面前得宠,自己在宫中便养成个爱呼风唤雨的性子,小时候她可没少看见这个二哥欺负宫人,只是没成想大了,竟如此无视人命,下得去这狠手。

    “哦,是春儿妹妹啊。”瞧清楚人后,宋清麟尽量扯出抹笑,双眼却恶狠狠地盯着小林,咬牙道:“这不还没死,好好站在那里么。”

    “若不是有人出手,二哥岂不是就要得手?”宋慕春冷笑了一声。

    宋清麟虽说是个心狠的主,但也知道这位堂妹的身份,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顾忌,可嘴上还是要讨个痛快:“春儿妹妹,这丫头抢了我的东西,还伤了我这么多人,我总得讨个说法不成。”

    此话一出,先前被打倒在地的几人便不断哀嚎起来,好似伤的很重的模样。

    “是他,抢我的,先来,后到。”小林一脸委屈,手里还紧紧攥着个油包,明明就是自己先到酒楼来买的,偏偏是最后一份,这人还要抢。

    “哟,还是个说话不利索的傻子。”宋清麟立马大声嘲笑了起来。

    “小林,过来。”

    这熟悉的声音,无疑正是江云生,多日不见,他好似又清减了几分,身上那股子疏离的感觉倒是只增不减。

    “看来就是你这小子打落了爷的剑。”宋清麟不傻,自是看的出来这从后头走过来的小子就是这姑娘的主,他向来不肯吃亏,如今又因此丢了面子,便急冲冲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宋慕春伸出双手挡在江云生的面前,一时间两方对峙。

    急忙赶下来的祝纪年等人瞧见这一幕,忙走过去护在宋慕春身边,自然是以祝纪年和叶温山打头,另两个不会武功的人被世子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赵无眠也有些担心地询问道:“郡主,你可有伤到?”

    宋慕春摇摇头,将手中折扇递给后头的人,正是江云生常拿着的那把青玉骨扇。

    此前还未察觉,方才拿到手才发现,这折扇的重量怕是普通扇子的两三倍,握在手中自有一股沁凉的滋味,也不知平日里这人怎么愿意拿着。

    而当折扇递到江云生手中时,宋慕春也不由地晃了晃手,她没瞧见的是,后头那人握着折扇之处,正是方才她拿着的部分,似有余温在,公子心茫然。

    樊楼本就是汴京最大的酒楼,临街而建,每日人来人往,生意极为兴隆。

    眼下只看着几位穿着不凡的公子小姐聚在一块,看热闹的人便愈发多了,闹哄哄一片,惹来楼上不少雅间的客人都走了出来。

    赵鹭芳今日本是与陈国公府的二夫人出来散散心,听见外头一片吵闹自是烦心。

    走出来往下一瞧,竟看见自己家中那个从外头带回来小妹也在,她手握着团扇轻轻摇着,看着底下的赵无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却是多了抹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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