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啪”的一声,好像是手机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我醒了,走道上的灯亮了,牢房的门被自动打开了。
一个声音从走道上传进了牢房里:都起来!都出来!都起来!都出来!都起来!都出来……
这种声音是每天晨起的闹钟,早上六点准时开启。
每天早晨醒来,我都不会迟疑,立刻从睡袋里爬出来,弯腰走出牢房,沿着通道走向出口。
我第一天被他们“请”进农场时,他们说农场缺人手,请我过来帮一段时间忙,忙完了便放我走。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们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呢?
我想逃跑,他们说我想逃跑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今天我想找一个“我们”的人问一问。
我有太多的疑惑,可是“我们”这些人默不作声,就像哑巴一样。
从猴面包树洞里走出来后,我们在树林里沿路找寻猴面包树果充饥。
这个季节,每棵猴面包树上都会垂下上百或几百颗猴面包树果,我们不愁每天的早餐和晚餐没有着落。
一个月来,我和这些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没有和这些人说话,是因为我观察到他们这些人从不互相交谈,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我们在猴面包树林中穿行时,我听到前面几棵树上发出了“吱吱”“唧唧”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群猴子在树上。
这些猴子的叫声响亮,声音像唱美声的歌者,和我们家乡动物园里的猴子叫声不一样。我们那儿的猴子叫声沙哑,更像摇滚歌手。
猴子也有方言。
某国研究人员通过长期研究后得出结论,认为除人类以外的哺乳动物,在叫声上也存在地区差异。
研究人员对0-18岁的猴子发出的“咕”的叫声进行了比较,他们发现猴子出生9个月后在叫声上会有地区差异。
猴子叫声的地区差别就相当于人类的方言。猴子的叫声也是从亲人和它所在的集体继承下来的,猴子的声音实际上就是人类语言的根。
想到这些,我扫视了一圈身边这些边走边吃猴面包树果的巴挹人,他们如果歌唱的话,歌声一定高亢嘹亮。
走出猴面包树林后,我们开始跑了起来,我还是跑在队伍的最后面。
对于像我这样一位有一定跑步基础的跑者来说,他们的跑速不算快,配速一般稳定在6分钟左右。
草甸里的杂草大多齐腰深。
不过草甸里有很多条路。我们每天往返石头山洞和猴面包树洞时,就会从中选择一条路跑进和跑出草甸。
“扑通”一声,前面有个人摔倒了,倒在路边草丛里乌汪乌汪的呻吟着。
我跑到他身边时,停了下来,弯下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没有骨折,只是脚踝轻微扭伤。
去年立春那天晚上,我去学校田径场跑步,踩到一块碎砖,崴到了脚。
那段时间,操场边有几栋老房子正在拆除,跑道上的碎砖乱瓦比较多。
通常,在跑步之前我都会将碍脚的碎砖乱瓦捡拾到跑道的外侧,可我为什么还会踩到碎砖崴到脚呢?
可能是那天晚上远处建筑工地的光源较弱,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脚为什么没有骨折呢?
我是在围绕跑道跑了一公里以后崴到脚的。崴到脚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咔嚓”,接着我便单腿跪地,呲牙咧嘴作痛苦状。
那刻,我想我的脚肯定骨折了。
不过这种巨痛只持续了约莫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可以缓缓站立起来了,甚至还可以迈步了。
于是,我趁着疼痛未被再次唤醒,赶紧骑车回了家。
后来我想,我的脚没有骨折可能是因为我的跑前“热身”做得好,再加上那天晚上的光线不好,就跑得比较谨慎。
当天晚上和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坚持涂擦跌打损伤类的外用药,虽然足踝部位有些红肿,但不影响行走。
一个星期以后,汤荡介绍我去一家中医诊所就诊,我贴了两张膏药,红肿症状就逐渐消失了。
老中医医术好、医德高,不遗余力向就诊患者传授人体经络知识,还手把手地教我学会了“穴位按揉法”来祛病痛。
脚踝轻微扭伤,通过按揉穴位,是可以快速缓解疼痛的。
我蹲了下来,帮助这个躺在草丛里的人按揉了一下小腿和足部的悬钟、解溪、昆仑等穴位,他的疼痛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我扶他慢慢站起了身,他往前走了两步后,开始慢慢跑动起来,我知道他的伤势已无大碍。
接着,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手势向我致谢。
跑步这些年,我的踝关节和膝关节经常出现损伤,我是小到诊所和社区卫生站、大到市级和省级医院的常客,十年下来,我是“久病成良医”。
队伍已经跑出很远了,我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你们怎么从不说话呢?”我边跑边侧过头去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停了下来,将手指伸进了张大的嘴巴里,发出类似“嗷”的声音。
我也停下了脚步,走到他的面前,发现他的口腔竟然没有舌头,难怪他和上次那个差点被巨蚺吞食的人一样,都只能本能的发出类似“乌汪”的声音。
“你们怎么没有舌头呢?”我又问道。
他没有回答我。
“你是天生就没有舌头吗?”,我继续问道。
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舌头,说不了话,看来我只能问他一些简单的“是与否”的问题了。
“你是得了某种病后,不得不割掉舌头的吗?”我问。
他摇头。
“你是被坏人割掉的舌头吗?”我问。
他连连点头。
“你的舌头是被农场里的坏人割掉的吗?”我问。
他点头。
“他们的舌头也都被割掉了吗?”我指了指跑在前面的那些人,然后问道。
他点了点头。
“队伍里面好像有一个人会说话,他的舌头也被割掉了吗?”我问。
他点头。
“难——道,难道他说的是“腹语”吗?”我问。
他点了点头。
这些坏人为什么没有割我的舌头呢?
这个问题我没有问他,我是在心底里问的自己,也许是因为我是外国人吧。
前面的人快跑到河边时,我和他终于赶上了队伍。
“队伍中谁是那个会‘腹语’的人呢?”游过河后,我问和我并肩走在一起的“乌汪”。
“乌汪”伸手指向前面那个马上就要走进石头山洞里的身材瘦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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