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下了一场急雨,太阳没出来,天空呈现出一种饱和度很低的蓝色,发灰。流云乘风北斜,秋意忽浓,风流云散。

    方惟寻没回去,又在病房里配备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感觉到有些凉,早早地醒了,将自己的大衣顺手披在了晏础润的薄被上。

    晏础润浅眠,方惟寻稍微一动他就醒了,他眼睛半睁半闭,伸出手拽住了病床边的方惟寻。

    方惟寻任他拽着,低头看他手腕上突起的小骨头。那截儿腕子在清晨的微光下白皙清透,皮肤细腻如绒,一枚红色的小痣正好在中指手骨突起的一侧,被方惟寻用温热的手指摩挲。

    “手这么凉。”

    方惟寻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面,继而起身:“我去拿大衣给你搭上。”

    晏础润尚未睡醒,哼哼唧唧地不放他走,扣着他的手往心口带:“挤挤就暖和了……”

    方惟寻看着那狭窄的单人病床没上去,他只是坐了个床边。晏础润昨天晚上哭过,他的皮肤本来就敏感,眼睛肿得厉害,原本薄薄的眼皮被撑出微隆的弧度,细小的血丝蔓延其上,看起来有点可怜。

    方惟寻用手指点在那块皮肤上,半强迫地让他闭住眼。

    晏础润有点起床气,不依不饶地磨:“侧身可以躺下的。”

    方惟寻拿他没办法,只好翻身上床,侧身躺在他旁边。单人床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太窄,方惟寻压了一个床边,半边身子虚虚地悬空在床外,尽量不挤他。

    晏础润像是没有注意到这种淡淡的生疏和距离感,闭着眼睛自觉地寻着热源而去,手指不安分地挑开他的衬衫,双手环过方惟寻温热的皮肤。晏础润把微凉的脸颊抵在对方的脖颈处,尚在迷糊中的alpha明显很喜欢这种温暖细腻的触感,乖巧地窝在那里不动了。

    大概过了几十秒中——

    舒适安逸的晏础润忽然睁开眼睛,原本流畅的肩膀线条微微僵硬。

    他黑透的眼睛里映射出方惟寻,对方的表情没有异样,甚至称得上温柔,然而晏础润却可以感觉出他对于这种亲近,有种隐隐的不自在,方惟寻只是碍于两人之间暂时缓和的气氛没有拒绝而已。

    晏础润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有多黏糊。

    他的嘴唇微微抿起,要扬不扬,目光微微游离了一下,将自己直白炽热的目光转移到别处……那是一种有点生疏又有点讨好的表情。

    晏础润环在方惟寻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想要往回收,但是又贪恋那块温热的皮肤,僵硬尴尬地顿在那劲瘦的腰侧。

    方惟寻的眉梢微微吊起,他感觉到晏础润微凉的手指先是移动,然后又堪堪顿在腰间,带着些许凉意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5年,他那点起床气倒是没消。

    方惟寻想着,他记忆回笼,想起晏础润以前刚睡醒的时候的也会磨一会儿,有时候夜里弄得狠了,第二天小alpha还会为了维护自己那点的自尊抱着方惟寻各种磨牙各种啃,强横而直白。

    现在晏础润小心得近乎踌躇。

    方惟寻一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边把晏础润往自己这边揽了一点。他捏了捏对方的脖子,示意晏础润可以放松一点。

    方惟寻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像是在安抚一只脆弱的宠物。

    晏础润胸腔微微地起伏着,他无声地闭上眼睛,一时混淆了思维。这样的清晨明明被他肖想过很多次,然而即使他现在和方惟寻贴得很近,近到两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纠缠在一起,却依旧惶恐,他近乎怀疑这只是一场自我暗示的美梦,等再一睁眼房间又是一场空。

    秋风袭过,吹落了盛夏的第一片叶子,轻飘飘地刮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们都还没找到属于彼此的节奏。

    晏础润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牢牢压在枕头底下的那张id卡——他也知道这种藏人证件的幼稚程度不亚于小孩子之间为了争夺少儿频道而偷偷藏的遥控,但是那张硬硬的卡片上面压着代表方惟寻的那一串数字,里面薄薄的芯片仿佛释放出了微弱的电流,牵引着晏础润的神经。

    他似乎喜欢私藏有关方惟寻的一切。

    方惟寻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那个,没阻止他,手向上移,先是拢了拢晏础润柔软乌黑的发丝,然后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他的后颈上……他这样的动作纯粹是一种ptsd,被晏础润反复几次不要命的作死吓出来的。

    晏础润任他揉捏后颈的那块尚且存留疤痕的皮肤,他将小卡片又放回枕头下面收好,然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小声说:“不戴那个好不好?”

    方惟寻垂眼看他,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后颈上覆盖的那枚信息素抑制贴。

    他轻轻“嗯”了一声。

    晏础润放在方惟寻腰间的手顺理成章地上移,勾住他的脖子,将那枚抑制贴撕下来,手指似矜持又不太安分地从alpha的腺体处擦过,若有若无,一触即收。

    晏础润心满意足地不再乱动,他感觉到方惟寻释放出一些薄薄的安抚信息素,虽然不浓烈,但是温和轻柔。

    单人病床毕竟狭窄,方惟寻看了眼时间,准备从床上坐起来,晏础润刚才那点黏糊的起床气忽然按了回车一样,也跟着起来,他依旧勾着对方的脖子,不让他走。

    方惟寻无奈,他叫了声:“晏小雨,还有很多事情……”

    晏础润听见方惟寻喊的名字,微微愣了愣。

    平心而论,方惟寻的声音非常优越,不厚不薄,但是大多时候因为过于平稳而显得冷淡,任何情绪都淡淡的。可是他一旦叫“晏小雨”,明明也是声调不抬气息不乱,却总会有种亲近而宠溺的感觉。

    5年前的方惟寻惜字如金,会把这样的称呼用在恰到好处的场合里——晏础润作为一个同样在早上十分有感觉的正常alpha,脑袋里忽然不受控制地辗转了无数带着颜色的画面。

    方惟寻那声简单的“晏小雨”就像一簇小火,轻飘飘地落尽晏础润的耳朵里,继而肆意点燃了他耳尖的皮肤。他被这声撩得血液加速,于是不受控制地露出来一点属于alpha的侵略本性,忽然翻身将方惟寻压在身下。

    他跪坐在方惟寻的腰上,撑着手臂把对方抵在病床和自己形成的那个小空间里,目光灼灼地看了一会,然后张开嘴唇用alpha尖利的犬齿在方惟寻的嘴角咬了一口。

    “寻哥,”晏础润叫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觉得不够,又叫了一声,“寻哥。”

    方惟寻舌尖擦过唇角,不出意外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他平淡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晏础润眼神停留在方惟寻的脸上,目光灼热如有实质,细细描摹着他的样子:从狱里出来几个月,方惟寻的头发长成刚好的长度,就像原来一样,正衬他英挺的眉骨与优越的鼻梁,alpha的眼睛微长,目光深邃,深黑的瞳孔里只盛下了一个人影。

    “你看着我。”

    晏础润像是说一声调又像是说四声,方惟寻被他别着胳膊,不太舒服,但没挣扎也没拒绝,他抬起头轻轻地啄了啄晏础润的鼻尖:

    “行。”

    “我看着你。”

    ……

    五年的时间就像被碾碎的玻璃,要想瞬息间内全部捡起复原,对两人皆是消耗,稍有不慎还会被玻璃锋利的边角划一身的伤。方惟寻对什么事情都很讲究,并不急于强行恢复两人以前的相处模式,而晏础润五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点磨合的时间。

    属于两人的节奏可以慢慢再找,现在显而易见有严肃的问题横铺在他们面前。

    方惟寻平时温和淡定,但那天为了终止手术,这位a级alpha也算是失了分寸。

    医院监控在上,各种目击者在下,无数现实证据直接记录了方惟寻通过自己高阶的压迫信息素强迫停止手术的全过程。

    高级别信息素强制压迫医护人员这件事情不大不小,往小了说算是医院和病人家属矛盾,然而往大了说却非常敏感。

    高级别alpha形成的特权阶层高高在上不落凡间,然而无论他们在背后是怎样的面目可憎,在青天白日之下却大多都是热衷公益、温和谦逊的。医护人员们高风亮节救死扶伤,代表了平民生存和治愈的权利,这种直接用alpha压迫信息素碾过去的做法无疑触碰了政治正确。

    并且,无论医闹者还是病人本身的身份都足够微妙,方惟寻案底加身恶名昭彰,晏础润却是光芒四射前途无量,这两个人无论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地方,都足够在网络上掀起腥风血雨了。

    所幸杨殷在最初安排腺体手术的时候就直接选择了风宁参股的私人医院,所以这两天网上虽然有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但大多都被网友批为无稽之谈。

    ……

    此时此刻,医院顶楼的天台之上,杨殷和章由负手而立。

    两个alpha身量相当,眉目英俊,就连身上那种经年累月形成的阴沉冷漠的气质都极其相似。

    秋风凛过,两人却依旧衣冠挺括,目不转睛地对视着彼此。他们像狭路相逢的两只猛兽,过于冷硬深邃的轮廓被熹微的晨光一点点浸透,照射出了两双寒凛凛的眼睛。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只繁密交织的气场纠缠扭打在一起,微凉的空气变成相交的利器,短兵相接:

    “我们大概不适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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