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惟寻感觉到黄奕的目光停顿在自己的身上,眼神微微地暗淡了几分。他曾经的工作使他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摄像头,但是五年过去,仅仅是面对黄奕一人的直视,方惟寻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创伤一样的不适感。

    方惟寻没有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表现出来,只是转身去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轻声说:“快十二点了……”

    “哦,是么……”黄奕听见他的声音,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紧忙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别处。黄奕虽然是一个beta,但也知道如果一个人毫不掩饰地直视着一个alpha,会让alpha感到侵略和冒犯,“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方惟寻摇头表示没有什么事情,他目光温和沉静,将视线投到钟表的表面上,看着那一长一短的黑色指针形成的夹角,电视的声音掩盖了时间规律而刻板的“滴答”声,而隔着屏幕、从劣质扬声器里面传出的欢呼与笑闹,与这间不见天日的小屋子格格不入。

    黄奕一只手拿起了遥控器,另一只手接近安抚性地拍了拍方惟寻的肩:“11:30,出去吧……”

    这边监狱的规定是,释放时间原则上不能超过服刑期满的24小时,方惟寻上午办完的出狱手续,本来已经可以出去了,但是因为考虑到可能会有媒体和昔日粉丝在监狱外围造成骚乱,上边特地给他批了夜间出狱的通知。

    方惟寻的视线若有所思地停顿在被黄奕关闭的电视机上,沉默地将自己蹉跎了五年的地方最后地看了一眼,然后跟着黄奕走了出去。

    一声闷雷忽然响过。

    帝都夏天多雷阵雨,两人刚踏出屋子,雨点便算好了一样砸在了原本干燥的地面上,黄奕打着警用手电,紧忙回屋里面拿了一把雨伞,递给了方惟寻。

    方惟寻看着自己手里面多出来的那把黑色手柄伞,问黄奕:“我能带走这个?”

    “没事,这是我自己的伞,不用还了,”黄奕想着自己糙汉一个,也就是来开个铁门,用不着打什么伞,就趁着雨势尚小,把那扇隔绝天日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他操着那一口京片子,不像是送别囚犯,反而是告别故友,“雷阵雨,现在还没下起来呢,估计一会雨势会大,你赶紧回家。”

    方惟寻通过雨幕,可以看见黄奕手中的手电筒向前伸着,那个狱警站在雨中,为他照亮了通往自由的前路。

    方惟寻神色微微一动,然后这个即使坐了五年牢、却依旧孤傲得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的alpha,向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beta深深地鞠了一躬。

    黄奕的表情有所触动,他看见方惟寻抬起身撑开伞,转身向门外走去。黄奕知道他正在看一个服刑期满的“罪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通往自由的方向,同样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全员全社会都是加害者的狂欢场。

    黄奕忽然喊了一声:“方惟寻——”

    黄奕叫住了那个撑着伞的人,他不再喊那一串冰冷的编号,而是那个人的名字:“如果你真的要洗刷自己身上的不公与沉冤,我……我相信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到时候可不可以给我两张你的新电影的首映票,到那时候,我们再见!”

    方惟寻听到黄奕的声音,脚步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黄奕紧忙出声:“别回头,往前走,别回头——”

    阵雨迅猛,不过十分钟,干燥的地面已经被雨水浸湿得彻底,低洼处已有积水。方惟寻尽量避开深深浅浅的洼处,走过一条幽深寂静的巷道,然后在拐角处站定,深吸一口气,他左手拎着简单的行李,右手举着黑色的伞,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向前迈了一步。

    在这京城市郊的监狱外围,站了一排的人。

    饶是方惟寻早对这样的场景有所预料,也不可避免地愣在了原地。

    他以为……除了那些博取热点的媒体看客,以及反目成仇的粉丝们,真正愿意等到深夜的那一小撮信任他的人,或许只有自己的父母。

    然而……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方惟寻想要维持自己原来的风度与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干涩又沙哑,“雨很大。”

    站在前排的那个女孩穿了一袭酒红色的风衣裙,她是个脆弱柔软的oga,在暴雨中早已哭红了眼睛:“方方,我们接你回家。”

    方惟寻认识她,这是他五年前的应援大站站长宁薇,是个很讨人喜欢的oga小姐,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出事的时候这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面对“铁证如山”时信仰崩塌的脆弱。她后面还站着几个方惟寻并不认识的人,但是他却从他们的眼睛之中看见了漫溢的想念和心疼。

    方惟寻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曾经“千万粉丝”中的最后一批幸存者了。

    宁薇身后的那几个人也跟着宁薇的话音,他们的声音在雨幕中并不洪亮,像是在这五年里面已经习惯了躲避与妥协:“方方,我们接你回家。”

    方惟寻当年是潇洒肆意的新生之子,他身如烈酒,却温柔浩瀚,如果放在五年前的话,他看见这些人选择站在他的身后,或许会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情绪化地就地成为别人的新闻素材,但是五年过后,方惟寻已经学会了稳重与不动神色。

    他将黑色的雨伞合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侧,任雨水打湿了自己崭新的白色衬衫。

    方惟寻向那些捂着脸哭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雨水顺着他被打湿的头发滴落在地上:“谢谢大家还在等我。”

    在这五年里面坚持喜欢一个板上钉钉的罪犯,大概会被人当作疯子吧。

    方惟寻的身子在雨幕中微微地颤抖,眼眶却是干涩的。五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他不记得给多少这样盛着眼泪的人鞠过躬,当时有崩溃的粉丝将一个周边的保温杯往那个简陋又仓促的道歉平台上扔,正好砸中了方惟寻的额角,鲜血就和着雨流了下来,那时候有很多人在尖叫,也不乏人心疼,后来却闹上了新闻,被人营销成“活该”和“炒作”。

    他是劣迹艺人,所有的行为都会被挂上“洗白”的滤镜。方惟寻在狱里面学聪明了,他知道但凡对面这些热泪盈眶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别有用心,那么明天和“新生影帝出炉”一起上热搜的就会是“方某与其养蛊式粉丝”。

    方惟寻不是不感动,他只是想要保护那些真正喜欢他,并且坚持了五年的人。

    所以他的行为克制又冷淡,甚至带着些许的疏远,他轻轻地抬起头,抬起那张在雨幕和路灯下依旧英挺俊朗的脸,挑了一个不太会出错的说法:“别哭,等我。”

    对面的那些女孩们哭得更凶了。

    ……

    这一场雷阵雨直接下过了零点,原本等着颁奖典礼盛大烟花闭幕的网友看着帝都这不合时宜的雨,一个又一个表示自己撑不住了,观看直播的人数锐减,而在观众席上坐着的各位大咖也受不了在这样的雨里面卖笑,主办方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取消了点燃烟花的仪式,提前结束了庆典。

    颁奖庆典的人的离开已经是排练好很多次的,所以整个会场的秩序还算是稳定,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打乱。人群鱼贯而出,各大明星也各自上了自己的保姆车,井然有序地从特殊通道离开。

    只有体育馆中专门为明星辟出专属的vip包间里面并不那么平静——一个人狠狠地踹上了另一个人的肚子,直接把那个人踹倒在墙根。

    施暴的男人眉眼凌厉精致,被天价化妆师打理好的头发凌乱却恰到好处地垂在他的前额,带着几分慵雅的性感,他不疾不徐地把自己的高定皮鞋踩在了那个蜷缩在墙角的男人的白色西裤上,俯下身拿起了那个男人手中的手机。

    “喂,你好呀,”施暴的男人声线迷人,似乎带着笑意,但是他的眼神却冰冷至极,“刚刚那声响没什么事,楚枫不小心摔了一下,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对面的焦急惊呼的声音在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然后显然更加热切和激动:“是晏哥哥!啊你们在一起吗?哇哇哇我嗑的cp是真的!”

    施暴的男人,也就是新晋影帝晏础润,嘲讽地牵了牵唇角:“对,我们在一起,你刚刚对他说什么呢,我可不可以知道啊?”

    对面的女孩听到晏础润的声音之后迅速倒戈,刚刚还“楚枫哥哥我绝对不告诉别人”的她立马卖了楚枫:

    “晏哥哥是这样的,我刚刚没有去看你的现场对不起啦!就是那个五年前进去的人渣今天出狱!我刚刚好傻啊,和一群傻子站在雨里面在监狱外面等着,我本来想找那个人渣的黑料的,但是他狡猾地很,什么也没说,还让人把所有人都送回家了!心机死了!”

    晏础润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颈间的悬挂着的项链,将两枚缠绕在一起的对戒分开,用指尖摩挲着环内刻着的花体英文,然后继续温柔地问:“是楚枫让你这样做的?”

    对面的女孩“嗯嗯嗯”了好几声,晏础润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和那个小女孩聊了一会,才在她喧闹的“哥哥别挂求求了”中安抚着按断了电话。

    晏础润唇角温软的微笑还没下去,便低头看向地面上被吓得一声不吭的楚枫,就像在看一堆有机垃圾,他一歪头,轻而易举地把楚枫的腿骨踩出一声脆响: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

    “别他妈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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