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爱学到了工厂第一件事就是去还自行车,正好把猪尾巴给大姐送去。
一根猪尾巴,听着不多,可还是挺肥的,少说有三两肉,加点萝卜、黄豆一起炖,那也是上好的荤菜。
这么贵重的东西陈抗美不肯接,陈爱学便说她要是不接,自己以后就不找姐姐借车,晚上就走回家去。
陈抗美哪忍心弟下了班还走几十里的夜路,只好收下,又劝他留下吃饭,陈爱学推说已经在家吃了就没留下。
他走后,丁解放笑道:“老三是个厚道人啊。前两天我还碰到他班长,说他学东西挺快,都要追上老员工的挖煤量了。”
陈抗美哼了一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弟弟。”
丁解放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抗美你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陈抗美立马上前要揪他耳朵,“你会不会说话。”
沙发上两个孩子早已经习惯了父母的嬉笑打闹,两只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另一边,陈爱学到了宿舍,放下东西,拎上热水瓶去开水房打热水。
回屋后洗了脸,将热水倒在脚盆里慢慢泡脚。
对面舍友笑话他:“爱学,你倒是挺讲究的。”
陈爱学嘿嘿笑了两声,“我媳妇叫我泡的,她说寒从脚起,叮嘱我每晚都泡十分钟。”
舍友嫉妒极了,“哟,你媳妇真疼你。唉,你们都有媳妇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对象啊。”
煤厂因为特殊性,大多数工人都是男性,少数的几个女性还都是结了婚的,所以想在厂子里处对象难得很。
陈爱学察觉宿舍里有些安静,他打量了一圈,发现平日里话最多的那个室友没来。
他指着斜对角上铺的床位,问道:“老许怎么还没来啊?”
舍友回他:“老许下午来了,结果刚坐下,家里就来了电话说他媳妇要生了。他请了两天假。”
“哦哦。”
陈爱学心中划过一丝羡慕,不过想想自己这窘迫的身家,舍不得孩子吃苦,还是不着急生了吧。
第二天中午,陈爱学在食堂见到了老许。
“老许?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吗?咋回来了?’
“你媳妇生了没?女儿还是儿子啊?”
老许一脸愁容,“生了,是个儿子。”
边上人纳闷,“那你咋还苦着个脸,有儿子还不好啊?”
老许说:“我儿子八斤重,太大了。我媳妇生他不容易,受了伤得住院治疗。我这回来就是找会计预支工资去缴费的。”
这…众人也变了脸色,关心道:“那是得好好治。你工资预支到了多少?还缺钱不?”
老许摇头,“只能预支半个月,不太够,估计还差十来块。那啥…你们身上有钱没,能不能借点给我?”
他期期艾艾的望着众人。
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又是前几天才发的工资,身上还有点钱,一人出了一两块借给老许。
老许也识趣,挨个写下了借条。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陈爱学又想起了张秀芝的事儿,他原以为是农村条件不好、生孩子才受罪,可看老许媳妇的事儿,这说明医疗条件好也改不了生孩子受罪的事。所以生孩子这事还是得再挪挪,等他有了钱、媳妇身子养得白白胖胖了再生,这样安全一点。孩子也别生太多,一个就够了,多了受罪。
分了猪肉后村子里就喜气洋洋的,没过两天队里又开始发钱,这个可就不按人头发,全看工分。
林若云领到了十八块五,加上陈爱学的十六块,也不算少。倒是陈老爹和吴氏两个人竟然分到了五十多块,叫她好生羡慕。
隔天,大丫提着个篮子过来了。
她从兜里摸出五块钱,递给陈老爹,“陈爷爷,这是先前你帮我娘垫付的医药费。”
说完她又掀开篮子上的布,将它轻轻往前推到林若云和刘氏面前,“林姨、刘婶,这是之前找你们借的鸡蛋。”
刘氏摆手,“我们一共只借了十个,这儿有十六个呢,多的你快拿回去。”
大丫避开,“我娘说了,那六个是答谢你们的,要不是那晚你们送她去了卫生所还借了钱,她跟四妹可能就没了。”
唉……
这好好的话题忽然又变得沉重起来。
吴氏问她:“你爹呢?有没有改好一点啊?还打骂你们不?”
打从进了腊月,队里就不怎么集体出工,所以大伙看不到懒汉改过自新的表现。
倒是昨儿个分肉,他跑得很积极。
大丫沉默了会儿,轻轻摇头,再问,却是怎么都不肯说。
这就是她和二丫的不同了,一个温吞吞的啥事都闷心里,一个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
隔壁院子,张秀芝坐在床头,正教着二丫裁布。
冬日里大晴天少,南方又比较湿冷,尿布洗了就很难晒干。但尿布脏了必须得换,没办法,张氏只好把三丫的衣裳拿来剪成尿布。
为啥偏偏是三丫的?倒不是说她不疼三丫,主要是三丫的衣裳最旧。大丫穿新衣,短了就给二丫,二丫穿过再给三丫,如今那衣裳已经很旧了,裁掉也不十分可惜。
张氏摸了摸烤笼上的尿布,已经干了,取下来换上半湿的尿布,继续烤。
取下这些后,竹竿上就空空的,她皱了下眉,“三丫,你去瞧瞧你爹,怎么洗个尿布半天都不回来?”
二丫撇撇嘴,总觉得她爹又去跟人鬼混了。
三丫跑出去找人,没过太久就提着桶回了家。
张秀芝问:“你爹呢?”
三丫摇摇头,“没看到。”
二丫担心尿布没洗干净,跑过去检查,洗倒是洗了,但瞧着怎么少了几块?
她亲手剪出来的尿布,大小形状数目都记着呢。
“三丫,你把尿布都捡回来了?我数着咋不对呢。”
三丫点点头,“全都在这呢。”
二丫又数了一遍,着急道:“娘,这尿布少了3条。”
“怎么会少呢?”张秀芝也不信,也数了一遍,还是不对,便裹上头巾去洗衣服的水坑去找。
“娘,你快看那!”
二丫指着边上一堆茂密的刺丛,中间藏着一块浅蓝的尿布,上头还脏兮兮的。
“肯定是爹嫌脏不想洗,就把它扔了。”
张秀芝不想相信,可好端端的它怎么会落进刺丛里?这尿布湿哒哒的风也吹不过去,就只能是有人故意丢的。
他怎么能就这么丢了呢!
他知不知道家里一点多余的布都没有,四丫的尿布还是剪了三丫的衣裳来做的。
他随手一扔,倒是轻巧,就没想过几个孩子没得衣服穿要挨冻?大丫二丫洗尿布洗得手都生了冻疮,肿得跟萝卜一样,不也没扔一块吗?怎么就他手贵气、受不得劳累,非要丢了尿布?
那个杀千刀的龟孙啊!
他是完全没把孩子们放在心上啊,只顾着自己快活好享受。
张秀芝紧咬着嘴唇,恨不能将懒汉一口咬死。
她这回是彻底的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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