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到自己还没有将喜欢的骨骼收集到手，就要先化成灰、变成鬼，宋知好很难过。
而且她最近很可能有些内分泌失调，情绪不稳定，泪腺也变得发达，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覆在她脸上，擦掉了她的所有泪水。
她听到说话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宋知好，别哭，我在这里呢，不会让你有事的。”
是一惯的口是心非、故作淡定。
他的声音明明都在发颤了。
宋知好想，原来林观南真的来找她了啊，不是幻觉。
可惜，他来晚了，她有没有事，恐怕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她力气不足，闭上了眼睛，下一秒，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死死抱住。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抱她呢，宋知好暗搓搓地想，他的怀抱宽厚又安稳，而且真暖和。
可她还是觉得很冷。
林观南好像在耳边命令她不许睡着，说救护车就快到了。
她忍不住用仅有的理智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未必能坚持到那时候。
林观南都这么光明正大地抱她了，如果她能活下来，他们应该会在一起了。
她舍不得死，但如果真死了，眼前的人估计又要一蹶不振，从此对医院痛恨至极。
怎么办呢？
宋知好想了想，挣扎着抬手，戳了戳林观南，尽量大声提醒他：“你、别着跟我去医院……”
这一句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小巷虽然偏僻，这时候也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
林观南跪在地上抱着宋知好，感觉到她的头无力地垂落在自己肩膀上，瞬间愣在当场。
继而他加大手臂的力道，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不敢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明明几小时前，他们还在一起逛街吃饭、有说有笑。
宋知好穿着他挑选的裙子那么好看，自己却无知无觉。
他努力克制掩饰眼中的惊艳，不想让喜欢的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
所以她还不知道，在她设下的这一场骗局中，他早就被骗去了整颗心。
而她还在明里暗里地试探，问他怎么看待她征男友这件事……
林观南突然后悔。
他不应该浪费那么多次表白的机会，应该早点说爱她。
他应该送她回家，不应该放心她一个人离开。
不，或许他应该早早离她远远的，不应该让自己瘟神一样的体质害到她……
心疼到快要失去感觉，林观南却只觉得茫然。
现在，又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要离他而去了……他该怎么办？
不，宋知好不会死，她说过，她能无灾无病地活到八十九。
林观南脱下自己套在毛衣里的衬衫，拼命地堵住血流不止的伤口。
十几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呼啸着来了，宋知好被抬上车，林观南不假思索地坐进车里，浑然不觉要去的正是他最讨厌的地方。
很快，车子到达急救中心，宋知好被一路推往抢救室。
林观南跟在一旁，看着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生气，猛地攥紧拳头，俯身在她耳边，恨恨地威胁：“宋知好，你骗过我两次，说不会再骗我。”
“我知道你在朋友圈征男友是给我一个人看的，现在我答应了，你记得履行诺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
医生将无关的人拦在门外。
林观南看着宋知好消失在门后，颓然地坐到休息区的长椅上。
过了一会，他稍稍冷静，想到应该联系宋知好的家人，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找到宋广白的电话号码。
拨通电话，他大致讲了事情经过，说了所在的医院。
四十分钟后宋广白赶到，穿着一身运动服，没有了以往在心理咨询室里的斯文成熟，显然是从家里匆忙出来的。
手术室的灯还未熄灭，他一把抓住林观南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却在看清对方的样子时，反而被吓了一跳，本来要骂出口的话，也都忘到了脑后。
林观南的风衣上和裤子上都是血，双眼猩红，整个人在几不可查地发抖，像是刚从刀山火海里闯出来。
记起他不喜欢医院，宋广白将人松开，皱着眉头问：“林观南，你还好吧？”
林观南没有回答，跌回到椅子上，双手覆住脸，沉默许久，反问：“她不会有事吧。”
他的嗓子哑到了极点，宋广白担心他的状态，坐到他身旁的空位置上，看向手术室的计时牌。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半小时，却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他想了想，安慰林观南：“一般的手术时长都在三到四小时之间，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林观南低低自语，声音忽地哽咽，“伤口那么深，她流了那么多血，体温都在下降……”
他说不下去了。
宋广白身为心理医生、最会洞察人心，此刻看着他，又想到自己的妹妹，竟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好在，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中的字样终于熄灭。
两人同时站起身，走到抢救室门前。
医生率先推门出来，摘掉口罩，看向送宋知好来的林观南：“人没事，虽然看着凶险，但是救回来了，不过还要留在监护室观察一晚，明天转到住院部，你记得给她办一下入院手续。”
说完他安抚地拍了拍林观南的肩膀：“小伙子，不用担心你女朋友！”
他离开，林观南蓦地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宋广白也跟着呼出一口气，看向他，让他回家换洗衣物，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医院：“这里有我，你放心。”
林观南坚持不走：“不用，我要在外面等她醒过来。”
宋广白觉得自己小妹找的这个男友够犟的：“你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看看要不要让她醒过来看到你这幅鬼样子！”
林观南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裤，踟蹰了一会妥协：“那我回家洗澡换衣服，晚点再过来。”
宋广白无奈地朝他挥手，示意他抓紧时间。
林观南走到监护室门口，透过窗子看向里面，隐约看到一个似是宋知好的身影在病床上熟睡，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宋广白的声音：“之前的事对不起，还有，今天谢谢你。”
麻药的效果在凌晨消失，宋知好醒过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转头看向四周。
值班的护士见她醒了，走过来例行检查。
指标一切正常，护士帮她盖好被子，跟她开玩笑：“你男友对你真是深情。”
宋知好懵懂地眨眨眼，费力问出两个字：“什么？”
护士笑着解释：“他三点过来的，一直在外面守着你，正跟你哥哥争呢，说要你明天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宋知好听懂了，开心地笑了，动作牵动腹部的伤口，嘶了一声。
护士听说她是见义勇为才搞成这样，急忙让她老实点：“睡觉吧，明天一觉醒来就能看见男朋友了。”
宋知好应了一声，安心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想起一件事——林观南还没亲口承认是她男朋友呢。
她明天一定要跟他问清楚。
再次睁开眼睛，宋知好发现自己真的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第一时间想起护士凌晨跟自己开的玩笑，转头看向床边。
林观南坐在床一侧的椅子上，正盯着她，一动不动。
漂亮的桃花眼下有些乌青，应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但整个人还是帅气逼人，很得自己心意。
宋知好的心里忽地感觉好甜，开口叫他的名字：“林观南。”
低哑干涩的声音，却仿佛把这人出走的神魂喊了回来。
林观南猛地站起身：“我去喊医生！”
“你等等，”宋知好阻止他，因为太着急，又牵动了伤口。
林观南忙俯身问：“你哪里疼吗？”
宋知好身体不敢动，抬手指向病房门：“你去把门锁上，别让别人进来。”
林观南这时候绝对听话，走过去将门反锁，又折返回病床前。
宋知好看他半天，鼓起勇气问：“你昨晚在我耳边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林观南愣怔，想起来自己那时说的话，忽然笑了。
宋知好被他笑得恼火，又行动不便，只能用没输液的左手拍床：“你什么意思？”
“你别碰到伤口，”林观南急忙握住她的手，又忍不住笑起来，与她直视的桃花眼温柔得不像话，“当然算话。”
“我喜欢你，愿意当你男朋友，现在这件事整个普外科都知道。”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他故意停顿。
宋知好有些困惑又有些期待，听到他问自己：“宋知好，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宋知好忽然觉得身上的被子好厚，她好热。
昨晚伤口流了那么多血，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贫血，现在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兴奋、在激动。
她的脸一定红了，宋知好想，可她还是要答应林观南！
她看着林观南，眼里重新有了得意的光，勾起唇角露出一贯从容不迫的微笑，回应他：“好吧，看在你这次表现不错、没有被人打断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你。”
“第一次谈恋爱，还请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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