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咏诗轻轻咬唇,双手微微颤抖,种种复杂情愫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就在这时,润玉喊了一声:“找到了!”叶咏诗第一个冲了过去。

    水系的修士在水里,会放慢别人,加速自己。林婴纵着界球落在后面,就见润玉拘着一个气泡迎面过来,可他看清形势,刻意绕开虎视眈眈的叶咏诗,拐个弯把东西献到林婴的面前来。

    叶咏诗手中剑都拔出一半了!但她回身对上左辞,不得不强压怒火找回理智,一点点把剑又压了回去!只不过她胸膛起伏,眼神凶狠,显然气得不轻。

    原来水系的魂魄散在水里,会被一个气泡包裹,气泡轻薄透明,与水同色,非水系之人根本找不到。

    林婴注视着润玉手捧之物,甚至不敢接过气泡,生怕将其触碎,在外面看来,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可屏住呼吸,又能觉察到特别轻微的律动。

    左辞道:“气息很复杂,这里面好像不单是谢修竹。”谢家其余的修士也都死在水中了,散在水底的魂魄会像飘荡风中的鬼火,混混沌沌不知不觉地朝着更强盛的同类靠拢、融合。

    润玉道:“具体是不是,还得先带回尸身旁边,看看起不起感应。”

    左辞点点头。

    带回去的路上,界球贴着水底的荇草前行,突然从地下探出数十个尖刺触须朝界球刺来,左辞一脚踏上去,那些触角便如同被火燎了一般倏地缩回淤泥里。

    林婴觉得界球一颤,回头去看时,只看见了水底下漫起的沉渣泥雾,那只妖兽又不见了。

    左辞道:“没事。”

    林婴加快速度回到了谢修竹身边。

    远远就看见周小媚正对着谢修竹的尸身挥剑,云铮云焕在两边跟俩门神似的光知道看着也不阻拦!

    叶咏诗第一个冲了上去:“你在干什么!”

    周小媚竟然破开界球,闭气去杀叶咏诗留下来的纸鹤!叶咏诗冲到近前见谢修竹还是原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立起双眉道:“你是不是有病!一路上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还不算,他死了你还要来缠。”

    周小媚吃亏就吃亏在,她一张口只能吐出几个气泡,别人都听不见她说话,直到林婴扩大界球将所有人都包裹了进来。

    不等周小媚反唇相讥,林婴先一步问道:“怎么样,有感应吗?”

    周小媚道:“先把这些死苍蝇赶走再说!”她继续比比划划去杀纸鹤。林婴蹙眉道:“你这样太危险了!”叶咏诗急忙阻拦:“你这个死疯婆子,他这显着你了,你还不把剑收回去!”

    周小媚下巴一扬:“显不着我,就显着你了?你也配向我发号施令?你丢下这堆鬼东西,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你不收回休想叫我收回!”

    润玉在争吵声中早已捧着气泡半跪在谢修竹身边,试了几番。

    林婴道:“别吵了,触碎了气泡他就魂飞魄散了。”

    周小媚叶咏诗,这才强行憋回满腹的针锋,换为无声的对峙。屏息片刻,叶咏诗缓缓扬手,召回了所有的纸鹤,以示让步。周小媚也在她不善的凝视之中,下巴微扬,将自己的宝剑破风,缓缓归还到剑鞘之中。

    润玉手中那捧气泡,实在轻盈实在易碎,周围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叶咏诗顾不得与周小媚斗气,不停地在心中祈祷,满腔都是小心翼翼的敬畏,双手死死揪抓着裙摆,眼睛不敢多眨一下。

    林婴问:“怎么样?”

    润玉尽力了,他满心失望,刚想说:“没有感应。”可就在这时,却微微又有了一点点感应!不过这点感应稍纵即逝,润玉眨眨眼睛,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觉。

    “刚才,气泡是不是闪过一下?”叶咏诗不敢确定。

    云铮说:“闪了!”云焕却道:“没有啊。”两个人同时说完,随即面面相觑。

    左辞道:“有他的魂魄,但求生意愿不强。”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想活了吗?”周小媚快言快语。

    叶咏诗脸色焦灼,眸中含泪:“他最重要的人都死了,他这才崩溃了。”虽说谢家这条绝路背后有那么多的罪有应得,但这一刻,抛开所有的恩怨,叶咏诗只将谢修竹引为同自己一样可怜无辜的人——他们都是林叶之仇的牺牲品,前人作孽,后人遭殃。

    她想不通为什么世道偏要将他们这样的人逼到这般地步?唯有一个念头格外强烈:我绝不能让他消散!

    她内心里隐隐有种,这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神奇希冀。叶咏诗除了死死抓住,再无别的想法。她突然上前两步,跪在左辞面前:“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留住他。”说罢以额叩地,满面虔诚。

    周小媚神色一动,这世界上很多微妙只有女人才懂,她抬眼看向林婴。

    “愿意为了他,放弃对林婴的仇恨吗?”左辞道,“我知道你很委屈,谢公子也很委屈,但是林婴难道就不委屈了吗?所以有些事情,不如早点放下。”

    “我愿意为了救他付出一切,只要他能回来,我再也不恨林婴了。”叶咏诗已经泪流满面。

    润玉神情悲悯,无声地看着叶咏诗。

    “你起来说话。”林婴半蹲,探手拨开谢修竹胸前衣襟,坦露出已经弥合了的创伤,示意道,“你看见了吗?这不是我做的,我见到谢修竹尸身之时,这里便已经愈合了。

    当时,他的身体上,还叠盖着二老的遗骸,那两位已经化为了白骨,只有他还栩栩如生。”

    左辞道:“没有人会那么快的化为白骨,也没有人的伤口可以在死后不治而愈,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林婴捡起修竹剑,握紧道:“谢谢你愿意不恨我,我会尽力的。”

    “你说什么?”叶咏诗起身指着林婴,满面鄙夷:“你尽力?你凭什么?你放下修竹剑!”

    随即又侧目去看左辞:“这件事情只有你做我才放心!刚刚我是求你,不是求她!还有,我虽然答应不恨林婴,那也只是事成之后旧事不提,永远不再搭理她罢了!凭她所作所为,焉能与我化敌为友!

    左道倾,我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她什么,但你既然喜欢她,就请为了帮她免除我这个敌人,亲自去找回修竹的魂魄吧!你肯答应吗?”

    叶咏诗姿态强横,可见之前的祈求只是做做样子,她自信自己有被重视的筹码,不敢说威胁到谁,但至少可以挺直腰杆谈判。

    左辞微微一笑:“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叶咏诗早有准备:“呵,看来你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左辞推心置腹道:“在谢修竹的事上还不忘记挑拨我们,你对这位哥哥的感情,难道也不过如此吗?”

    叶咏诗脸色一白,急忙表态:“我想找他是认真的!求你也是赤诚真心!”

    “可你不管求不求我,我该做的事情都照样会做,不该做得事情也不会受谁威胁。反倒是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衡量清楚。我让你放下仇恨,不是逼你,也不是求你……希望你能想清楚。”

    不是逼,也不是求,那就是在威胁我吗?叶咏诗切齿痛恨,满怀的纸鹤都在随她炸羽,仿佛只等她一声令下。

    只听林婴从旁说道:“前不久我刚吃过化形丹,不靠别人,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没进入阵心之前,我对令尊比你这位亲生女儿还重要许多,你冷静下来想想,黑纱当真会因为你杀了我吗?”

    叶咏诗闻言一怔,黑纱是她最大的依仗,随即身形一晃面如死灰,因为她恍悟林婴说得不错!

    之前对林婴不敬的人,黑纱也会去杀,因为他那个疯子不在乎别的,只在乎能不能找到林宴!

    而林婴,就是他能否见到林宴的关键……叶咏诗想通这一点,终于馁了气势,心底绝望。

    所以,我算什么?我叶咏诗究竟算什么!

    泪水从她那双几乎哭干了的眼睛里,盈盈打转,固执地不肯掉下来。

    叶咏诗头晕目眩,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倒在地。谢家、叶家、林家……她半生攀援,今朝才清楚自己根本无枝可依!一边满心崩溃,一边将满怀纸鹤突然抓出来胡撕乱扯,粉碎扬尘!

    见她弃干净了这些东西,润玉暗暗松了口气,两个人一起长大,此刻他也难免心酸,默默走过去半蹲下来递了绢帕,安慰的话还不等说出口,却被叶咏诗一把搡开:“你滚!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需要你来可怜!”

    润玉脸一红,愈发觉得她像个疯婆子,简直不可理喻,道了一声:“不知好歹。”便恨恨地走了。

    林婴暗暗觉得,可能是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忍不住转圜道:“他既没有对你动手,你也不必先急着心碎。小诗啊,若按人间辈分,我是你的小姨,但咱们玉人族没有那些辈分之说,我也不好意思充当长辈,总之不管怎么论,我心里早将你引为近亲……”

    “我呸!”叶咏诗抬起头来,简直怒不可遏,“你想哄我活着,不过是替身难找,想让我继续给你留着这条命罢了!你少来假惺惺的装好人!我活着也就罢了,一旦要死就是拿自己去喂猪、喂狗、我也不会把身子留给你当替身!”

    林婴被她这话震惊了,左辞暗骂林宴造孽!无奈解释道:“永远不会了,你放心。”

    林婴反应过来,急忙辩白道:“我才不想要你当替身呢,你血统没有我纯,本事没有我好,模样也被你自己哭成一幅惨相,头发不梳,妆也哭花了,性格还这么极端!

    用你几天,你还变成恶鬼缠着我!我林婴对天发誓,再出事我宁可死了也绝不要你做替身!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好活着吧!今天这么多人听着,日后你若真拿自己去喂猪、喂狗,无论如何糟践,可是与我无关。”

    叶咏诗站起身来,身子彷如风中弱柳,气急败坏地指着林婴:“林婴,你可终于不装了!你心里如此嫌弃我,表面还要做文章说什么将我引为近亲,我、我……”叶咏诗没等说完,生生气得昏了过去,林婴布了一道灵光将她罩住,周小媚道:“你气她,又管她,到底想干什么?”

    林婴道:“她很多心事郁结在肝经,一口气骂出来也就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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