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婴刚才画符花费掉一点灵力,如今更不济了,忍不住暗暗开始后悔,她不知为什么,明明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内丹,却无论如何都召动不起来,就像这幅身体不是她的一样。

    就这时候,一串脚步声,步步逼近,响起在寂静的山岗上,林婴心底暗喜,有人来了!会不会是找我的?

    然而那位少年还没发现!还在傻傻的刨坟!

    不一会,脚步声立定,一个女人的声音轻笑一下,懒懒道:“刚才就是这里闹邪祟?已经被你收拾完了吗?”

    林婴马上明白过来!来者也是玄门中人,而且必定手持一个更加精密厉害的“寻鬼定妖盘”,正是捕捉到了刚刚那一瞬间的躁动,被引了过来!

    虽然不是来找自己的,但有人拖延时间,总归是好事。

    这时候,就听那个少年傻愣愣地道:“你在跟我说话?啥子邪祟?在哪里?不吃人吧?”

    ——林婴暗叹,他分明也是玄门中人,怎么会听不懂呢?

    “怎么可能?”那女人的声音又近了几分,质疑道:“没人收走,罗盘怎会突然不转?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妖兵鬼将吧?”

    “妖兵鬼将?你到底在说啥子哦?一个大花姑娘跑到乱葬岗来也不嫌晦气,都不怕撞邪的?”说完继续埋头,坑坑刨坟,嘴巴里碎碎念道:“我老婆刚死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莫再拿我寻开心。”

    林婴:我又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你老婆了!

    来者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少年大约又刨了三四下的时候,就听女子突然冷笑一声:“小相公好会怜香惜玉啊,你自己一身棉麻布衣,却给老婆穿了一身上好的绫罗。而且满身绫罗绸缎的人,却不佩戴半点首饰,她身上的首饰该不会被你摘走了吧?”

    左辞:“……”

    “再说,瞧她的穿戴根本不是打不起棺材的人家,所以别装了,你若不是个收了邪祟的修士,便是个谋财害命,掩埋罪证的狂徒!”

    耳边刨坟的声音终于一停,林婴暗道了一声佩服!

    少年一声长叹,直起腰身,扔了镐头。

    可能是越想,这两个罪名叩得越冤!偏还百口莫辩:“这年头,好人果真当不得!”说罢从坟里跳上来,拍拍身上的灰。

    “实不相瞒,我呢,就是看原本要埋她的那几个人手脚不干不净,这才好人做到底,亲自埋她。”

    ——林婴终于明白他方才为何扯谎了,因为真话说出来,连她听着都像假话。

    女子强压怒火,态度尖锐:“扯谎,还一次比一次敷衍!你拿我当傻瓜吗?”

    少年无奈道:“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别找我晦气行吗大小姐?你看你这一身流光溢彩的就知道是仙门名士吧,你家族没有教育过你要善待乡野散修吗?你为何偏要与我过不去?”

    呵呵:“家族教育?”女子声音阴冷,林婴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她周身散发出的不善:“我若还信奉着那种东西,你就不会再这里看见我了!”

    说罢扬手一记闪电似的白光冲这边劈空斩来,少年灵便的一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婴可倒霉被劈了个正着!

    她才刚刚习惯了装死听热闹,便被这灵力一激,刺得她沉睡丹田的内丹豁然运转,不尽的灵力一下子翻滚激荡了起来!整个人仿佛灵魂重新注入了躯壳,搁浅之鱼再遇活水一般,张开双眼,重获自由!

    而那一男一女,似乎谁都没在意地上的她,还在她头顶上方,你扔刀子,我劈掌的打成一团,好几次差点没从林婴身上踩过去。

    岂有此理!

    林婴抬手一道灵光飞出,直接掀翻他们俩,炫目的灵光炸得黑压压的周天一白,两个被掀倒在地的人傻了一样看着她,娇弱的身子,自地上缓缓站起来。

    “……诈、诈尸?”一道闪电劈过,晃出少年惨白的脸。

    “不,是邪祟!”女的反而跃跃欲试,一蹦而起还想收了林婴做她的鬼将!

    然而她出手林婴比她更快十倍!又是一道劈空掌飞出,轰的炸在那女子肩头,她倒退十余丈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

    “本公主再怎么仁慈,也容不得尔等这般放肆!”

    “什么?”

    “公主?”

    地上两个一起质疑,林婴放眼四周,发现置身之处尽被荒山野岭包围,哪里是她那飞檐斗拱,琼台楼阁的明月宫呢?不等旁人多说什么,她自己先馁了气势,内心惊疑不定:

    这是到底是什么地方?谁给我搬来这里的?

    这时候,地上的少年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诈尸鬼怎么比我还会演。”

    女的重新站好,哼道:“现在信了她是你老婆,一对江湖骗子!”说完转身就走。

    少年疑惑道:“哎,你就这么走了?”

    女的回头哼了一声:“本小姐要找的是邪祟!你们俩虽然一个比一个更有病,但好歹都是人,我周小媚,没兴趣!”说罢继续走掉。

    “都是人?”少年嘀咕一声,又朝林婴脸上张望,掏出怀里的破罗盘,围着她绕了一圈,罗盘确实没动,说明她既不是妖精化形,也不是邪魔附体,忍不住:“啧”了一声,道:

    “天啊,你还真没死?没死也不早说!我这坟坑不是白挖了好半天?”

    林婴充耳不闻,小手缩在袖子里,暗暗掐了自己几下,确定不是做梦,内心激荡不已!

    一定是有刺客趁我睡着将我抓出宫要挟皇兄什么,把我弄死了扔到这里想埋!不行,王兄一定急坏了我必须马上回宫去!

    然而胡乱朝前走了几步,林婴突然想起,这是哪里?距离皇宫有多远?她该往哪走呢?

    “请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之前那个叫周小媚的女子,已经趁她不注意走得无影无踪了。而趁她刚才那么一晃神的功夫,这个少年竟也走出去好远,林婴喊他,他竟敢头也不回!真是……

    “还不站住!”林婴又喊了一声,少年仍不理会!情急之下,她并起食中二指凭空一串勾画,不多时,一个散着奇异灵光的符箓悬空立住,林婴反手一拍,那枚符箓直直朝那少年追去!

    少年回头一望:“引灵成符?”他当然知道这是玄门之中,修为达到中等偏上之人才能用的法术,不过心底也不慌张,暗笑一声,默念了一个“幻影分-身”法咒,霎时变化出几十个分-身,分别朝四面八方跑去。

    林婴一看:“竟敢公然抗旨不尊?欺负我身边没有护法加持吗?”说着挥手一道灵光激发出去,瞬间与她前一道撞击合并,符箓散成无数个分-身,分别追击!

    这下少年可是惊到了:“怎么回事?这女的不但是个修士还当真是个高阶?”边跑边疑惑:“都已经是高阶了怎么会被花盆砸死?”

    就是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灵符追上了他其中一个分-身。

    这种法术,每个分-身上都会沾染一点主人的灵气,原本被捕捉的同时也就完成了障眼法的作用,分-身会突然爆开,失散的灵力自动寻回本体。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凭空飘飞的符箓,竟然捕捉到了他分-身上的一点点灵力,并且凭借着这小小的一点,产生了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竟然通过分-身,将他其余分-身甚至是本尊一并吸附了过去!

    直到僵立不动,他都搞不懂这种堪称灵异的事情竟会发生?

    ……真的……就这样?被后面那个小丫头片子给定住了!

    这岂不说明,她身上的灵力对比自身,是碾压性的高超!

    这简直……难以置信啊,他虽然自封了灵识,可也不至于竟连这么个傻不拉几能被花盆差点砸死的女修都比不过去吧?

    林婴倒是没有折辱他的意思,只是围着他,慢慢的绕了一圈。

    少年的眼睛,几乎不自觉便追随着她缓缓转动。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肌肤莹莹白白,近乎透明,细眉长睫,眼睛黑漆漆霎是好看。

    “你别害怕。”她声音听起来很空灵很好听,“我知道你只是一介平民,不知者无罪,只要你别打歪主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显然还不了解眼前这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她肯亲手给喂了一颗定心丸,那么索性收起满腹的鬼主意,本着‘绝不可在此地面上暴露自己’的原则,马上捡她爱听的称呼她,试探道:“那么公主殿下?请问您将我留住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情想问问你。”林婴还是一副很迷惑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左辞。”他老老实实的样子,就像一个惯于臣服的良民。

    林婴点点头,又问:“此处……是何方?”其实这个问题,她不能动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可是觉得很重要,不得不再确认一遍,左辞答:“七里坡,乱葬岗啊。”

    林婴蹙眉,再一次确认周围,由不得她不信服,暗忖:一定是有人在宫中画阵,将我传送到了这里,吸了口气又道:“你知道这里距离皇城有多远?该朝哪个方位走吗?”

    她也会画阵,可是不知道具体方位走向是不能随便画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左辞道:“皇城?那可远了,起码得烧三张传送符,耗费的灵力更别提了。”

    “三张?”林婴红唇轻启:“也就是说,我竟离家三千里?”

    左辞吓了一跳:“什么呀?谁家的传送符能跑一千里?我说的四百里一张的。”说完才发觉,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修真界的一切早就日新月异了,自己这不是又在高人面前露怯了吗?

    不过这样说话,可以让人对他放松警惕,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千二百里。”林婴道,“可以借我你的罗盘看看吗?”

    “好呀,你放开我,我给你拿。”左辞油嘴滑腔说出来,心知,一般人都不能答应吧?毕竟罗盘就在他怀里,大可以伸手自己搜。

    没想到,林婴却还爽快:“好。”说着探手在他肩上一拍,原本禁锢在他身上的某种力量随风散去,浑身霎时松懈开来。左辞心底暗笑,如此好骗!我就是不靠灵力也能耍死她。

    这一放松,更不急着逃了,毕竟逃不掉,还会适得其反。于是掏出怀里的破罗盘大方递过去。

    林婴拿在手里,正着看看,反着看看,对应着天上的星星再看,看不懂……

    左辞嘿嘿一笑:“我这个罗盘呢,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听话。”说着抢回手中啪啪砸了两拍,指针终于对准了方位。

    他解释道:“你看,我们在这儿,就是江州城东,皇城在南边,距此将近一千二百里……大约就是这里。”

    林婴蹙眉:“将近?大约?……”她摇头递送回去,“这个罗盘如此不精密,你还要它何用?”

    “呃,哈哈,话不能这么说,毕竟祖传的嘛,用出感情了你懂吗?”左辞说着揣回怀里,又道,“不过呢,我知道,这个老伙计肯定跟你们手里的精妙法器比不了了,要不您再找别人问问去,回见哈。”说着就要开溜。

    林婴蹙眉,暗叹此人竟然如此冥顽不灵:“站住,我没允许你走。”

    左辞一听她说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但也还是……乖乖地站住了,挂着一脸假笑:“您还有其他吩咐吗?公主殿下?”

    林婴瞧了瞧他,似乎颇为嫌弃不满,但斟酌片刻,仍是勉强道:“我乍然离宫,身边无人可用。归家之前,请你听凭调遣。事后自然论功行赏,绝不亏待了你。”

    左辞惊呆了:“哈?”他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该醒醒了吧!哪家的公主会跑去谢氏做女修还被花盆砸晕了、草席子裹出来丢在乱葬岗?”

    林婴听完一怔,摇头道:“那些都是奸人狐言,我是谁,难道我自己不知道?”

    “可你知道也犯不着拉着我一起知道吧!”左辞道,“公主殿下啊,求你饶了小的吧,你看要不是我,你说不定都被那几个臭流氓活埋加奸尸了……哎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论功行赏吗?我帮你赶走他们算是几等功勋啊?能讨多少灵石法宝?”

    “灵石法宝?”林婴直白道,“灵石法宝还不好说?你要多少都没问题。只是不能乱讨官做。”

    左辞得寸进尺挑眉坏笑:“还可以讨官?”

    林婴急忙摇头:“绝不可以!因私欲,授无才德之人以权柄,是祸国殃民之兆,乃我林氏第一大禁忌。”

    左辞:“……”

    林婴只是单纯,并不是傻,说完这话自己马上反应过来,改口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无才德,你帮我赶走那四个坏人我都听见了,真是谢谢你。你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油滑了一些,但心术正,挺好的。只是做官要经殿试,层层选拔人才,还要经天师测命,八字与皇族相合,又能助长国运,不是人好就行的。”

    然而左辞面色严肃,却并不是因为纠结这个。他注视着林婴,认真道:“你说你……出自……林氏?”

    凌敬国分封了五大玄门之长做领主,除了皇族、各领主们的女儿,皇城之中国师、天师之女也不少获封了公主称谓,可倘若一个人自称公主,又姓林,那境况可就大大不同了,天下只有凌敬皇族的公主才姓林。

    林婴点头:“对啊,我出自林氏,下人们都叫我婴殿下。”

    “婴……?”这是闺名还是封号?左辞喃喃嘀咕了一声,心里揣着怀疑,难道,她是那位的妹妹?可又觉得太难以置信了,那位的妹妹捧在手心都怕化了,怎可能沦落至此呢?

    不过,既然有关林家……左辞忽然下定了决心,道:“好吧!反正我也没别的事,随你走一趟好了。”

    林婴觉得这本来就理所当然的事,还是左辞莫大的荣幸,所以他答应下来她也没多惊喜。只顾烦恼别的乱七八糟,随便走了两步又道:“事关重大,不能有差池。刚才那位姑娘手里,一定有一个精密的罗盘。”

    “周小媚?”左辞想起那个泼辣女人就头疼,“你不是想连她也抓壮丁吧?我一个人还伺候不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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