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严徐徐吐出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唱戏似的一字一拖地慢慢说：“我还就看上你这房子刚——死——了——人。”
王阿姨和老张又吃惊又紧张，瞪大了他们的老眼，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乔严。
范清怡蹙眉直起身子，也等着他往下说。
“哈哈！嗨，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乔严又仰头一笑，再直起背，虚着眼看着范清怡说：“是算命的告诉我的。我这个人命里带财，唯一不好的是父母缘薄，祖上给的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这要怎么破解？嘿嘿，那大师教了我几招，其中就有一条破财的法子，花钱买房，啥样的房？就要你这样的房！”
乔严叼着烟继续说：“还让我往明白了说吗？算命的让我买个房子，要刚死了父母的！最好还不是自然死亡！”
他摘下烟，一边欣赏烟头的余烬，一边观察范清怡的反应。
王阿姨率先打破尴尬，说：“这种消灾方式也是有的。我也听说过！”
老张赶紧一唱一和：“嗯嗯嗯嗯！还挺灵验的！有的事不得不信！”
范清怡将信将疑，心下犹豫。
乔严抽完了一根烟，把烟头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狠狠一摁，说：“算命这东西吧，很多人当作封建迷信。我还就信了！算命先生出的招儿我也付得起钱。范小姐，痛快点吧！”
虽然不是很想卖给这个神经兮兮的年轻人，范清怡想要结束买卖的心思还是渐渐占了上风。
“给我点时间考虑行吗？”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你要考虑多久？”乔严的眼神里明显带着轻蔑。
“今天晚上给你回话吧。”
“好吧。那我去吃个饭逛个街再回来。”乔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他又从头到脚看了几眼范清怡：“不过这样的房子也不是只有你有。每天都在死人！早想好早签吧！对你没害处！嘿嘿，我走了啊姐姐。你穿这身儿太暗了，你适合穿个浅蓝色之类的，嘿嘿。”乔严笑嘻嘻地指点完毕，出门走了。
老张赶忙送他出去。
王阿姨迅速把门关紧，又回过来拉住范清怡的胳膊跟她咬耳朵：“这人看着不太招人喜欢。不过咱又不跟他过日子，咱是卖房子！手续一办完，你再也不用和他打交道了！就连办手续，也是老张负责，你就是签个字的事儿，这房子就轻松卖个好价钱！”
王阿姨似乎说的在理。
范清怡再次回到妈妈生前的屋子里，拿出手机给昨天那个陌生号码发了条信息。
“买我房子的事，你没有参与吧？请不要再未经我同意做任何安排。我不接受。”
过了一会儿，手里捏热的屏幕终于亮了——
“没有。以后也不会了。葬礼的事对不起。”
傍晚七点，乔严按照约定时间来了。
“怎么样，姐姐想通了吧？”他得意地翘着嘴角，手指抚摸着腰间刚买入的大logo名牌腰带。
范清怡在合同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恭喜二位！恭喜二位！”老张连连说。“乔总是全款付，很快就能办好！恭喜了恭喜了！”
“哈哈！别这么说！姐姐别伤心了。这房子给我，我会爱惜的！”乔严嘻嘻哈哈地说。
“要是毁约……”范清怡迟疑了一下说。
“哎哟姐，我不会毁约的！我找这样的房子找了半个月了！一百万这点小钱儿，毁屁啊毁！”乔严不耐烦地把合同往自己油光光的新包里一塞。
“范小姐放心，要是毁约您可以得到双倍定金赔付的。乔总全款很快就能把手续办完了，哪有那么多反悔的事儿呢！乔总和范小姐都是痛快人儿，这真是桩双赢的好买卖！”老张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是怕我反悔，范清怡想。不过她没说出口。看着乔严离去的背影——瘦小而嚣张，她心里隐隐有些疙瘩。
不过，手续一办完，也再不用见这人了。就连这地方都难得再见到。
就这样，范清怡把房子卖掉了。很快，如老张所说，剩下那九十万房款也到账了。
房产手续过好的那一天，她和乔严又见了一次面。
“姐姐，钥匙给我吧？”乔严揣好房本，笑嘻嘻地伸出手。
“你不装修换个锁？现在都流行密码锁了。”
“先凑活几天啊，等装完再换门嘛！”乔严不以为然地说。
范清怡把两把钥匙递到老张手上，老张捧着给了乔总。
“姐姐，我请你吃顿饭呗？”乔严把钥匙也塞进包里，试探着问。
“我还有事。”范清怡转头对老张说，“代我问王阿姨好。我先走了。”
老张连声答应着。
范清怡下楼梯的时候，听见老张跟乔严小声聊着：“人家都有男朋友啦！你还打她的主意呢？”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又有男朋友了呢？不是离婚的吗？你上次说的。”
“是离了，这次回来新的男朋友也跟回来的。”
“哦，帅不帅？干嘛的？”
“帅呢！很帅！”
“跟我比呢？”
范清怡听不下去了，噔噔噔踏下楼梯，出了单元门，回头再看了这熟悉的地方一眼，就匆匆打车去了机场。
回到帝都的公寓里已经又是夜深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自己门前。
她忽然意识到，妈妈不在了，自己离婚了，原来她是个没有家的人。
身旁就是白戈的门。
她在他门口迟疑了很久，里面安安静静的。她想起刚搬过来时他放的恼人的音乐声，叹了一口气，还是缩回手，轻轻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正要反手关上门，只听又一声门响，一只年轻有力的手横在她的门框上。是他。
“怎么，回来了也不打算告诉我吗？”隔着手掌宽的门缝，白戈的脸低下来看着她，轻轻地埋怨道。
她扶在门把上的手松开来。他推开门。
白戈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下巴蹭着她头顶的长发，说：“不生我的气了，好吗？这几天，不在你身边，我很难熬。”
她在他怀里，忽然感觉很放松，也很累很累。她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任由他越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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