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对约瑟夫和庄园解除名为保护的监视那天,阿兹卡班发生大规模越狱事件,而魔法部将它归罪于小巴蒂·克劳奇,死而复生的逃犯被塑造成一名失去理智的残忍巫师,而被他袭击的罗齐尔先生是个路遇疯子的倒霉蛋先生。

    约瑟夫·罗齐尔恢复状况良好,只是时常出现幻觉,叫着鲁本和伊曼纽尔的名字陷入昏迷,这样的情况第多少次发生后,年轻的治疗师在魔咒伤害科走廊尽头截住她。

    “我认为罗齐尔先生的记忆曾遭受篡改。”他直截了当地说,“这次遇袭让他体内的魔力受到极大的损害,已经无力压制原本的真实记忆,但魔咒的外加力量依然强大稳固,两种记忆在他大脑中来回搏斗,才导致不时出现的幻觉。”

    “普雷斯顿?”罗米眯着眼睛看向他胸前的姓名牌。

    “格雷厄姆·普雷斯顿,罗齐尔小姐。”他自我介绍道。

    年轻的治疗师黝黑精瘦,长且窄的脸上有双裂缝般的狭长眼睛,那只让她想起魔药学教授的过大的驼峰鼻下是一对没有血色的薄嘴唇,因为忙碌的工作而起皮干裂,唇边两道深刻的法令纹向上飞入鼻翼。

    治疗师是个苦差事,她想,但普雷斯顿似乎将她的走神误认为别有他意,治疗师将骨骼嶙峋的手伸到她面前,转动素面银色尾戒,手背上浮现出口衔弓箭的灰狼剪影。

    “很有个性的纹身。”罗米吹了声口哨,普雷斯顿看起来想要大叹一口气。

    “罗齐尔先生曾在我最艰难的时刻给过我帮助,小姐。”他庄严说道,目光落在她手上。

    “请您相信我,我会向佩戴这枚戒指的罗齐尔尽忠。”

    “你想为我做什么?”

    “恢复罗齐尔先生的记忆。”治疗师说道,“否则他会在两种记忆的拉扯中失去理智,但记忆魔咒种类繁多……”

    罗米笑了笑。

    “抱歉,感谢你的好心。”她后退了一步,“弗立维教授讲到记忆魔咒时的开场白总是这句——你需要我做什么?”

    普雷斯顿的瘦长脸上露出怀念霍格沃茨的微笑。

    “找到那个魔咒,我猜测罗齐尔先生是自愿被修改记忆,否则不会至今才出现副作用,那就意味着——”

    “施咒的人可能是他自己。”

    治疗师点了点头。

    “罗齐尔先生可以回家休养了。”他最后说道,“这是来自圣芒戈的建议。”

    约瑟夫出院后庄园前来探视的人骤然增加,塔克一家常来,露易丝几次邀请罗米和她同住都被拒绝,“我想感谢你,罗米。”她说道,屏风后安珀正和约瑟夫低声交谈,塔克先生站在一边,露易丝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我和妈妈因为我去法国的事情一直在冷战,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约瑟夫受伤之后……她的态度软化了很多。”

    “那是约瑟夫的荣幸。”罗米轻声说。

    三月份露易丝从伦敦离开前往巴黎,罗米和塔克夫妇在港口目送航船远去,巨大的帆船在魔咒掩护下驶入漩涡,她拒绝了塔克夫妇的好意,独自在伦敦街头走了一会儿,借用破釜酒吧的壁炉回家。

    卢修斯·马尔福只来过一次,华贵的黑袍上带着晨露,彼时庄园的会客室还没有被其他探病的客人填满,卢修斯甚至不打算上楼与真正的病人客套,径直走向戒指现在的主人,布莱恩在他背后抬起魔杖,罗米小幅度摇了摇头。

    “我们的伙伴没有说明这次失格行径的缘由。”卢修斯说道,“罗齐尔小姐,愿好运常伴你身边。”

    “愿好运常伴我们身边,先生。”罗米微微颔首。

    约瑟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这更加凸显他神志昏聩时的蛮横可怖,只来一次的探病者很难目睹这种情景,来的更多的是那些立场暧昧态度软弱的纯血家族领主,在古老姓氏残存的余晖里高贵苟活,又要靠和约瑟夫的生意往来填补奢侈排场背后的账上亏空,他们大多上了年纪,认为工作或从政有损家族颜面,同时又缺少大肆宣扬纯血论调的底气,约瑟夫受伤后他们自动将他和自己归为一类,想从一具病体中榨取出让他们更快站队的信息,偶尔一次他们窥见约瑟夫发病,反而来得更勤,将他人的失智当作一场珍稀的展览,啧啧称奇的同时流露出适当的悲悯。

    于是罗米不再让他们上楼。

    会客室是个好去处,足够的烟叶蜜饯威士忌,罗米只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次手上的戒指,这些见风使舵的老东西就意识到庄园易主,自觉地将脚搭在软椅上和同伴在缭缭烟雾中夸夸其谈,尽管如此,大多数时候罗米仍不需要开口,他们宽宏大量地将她当作家族里的小女孩,放任她在父辈谈话时闯进会客室摆弄钢琴和茶杯,卖弄无知的可爱,有一次沙菲克先生误将某种宝石的汇率记成三年前,罗米出声纠正,沉默的庄园主终于在这冗长而频繁的聚会中得到正视,从那以后他们开始有意将她引入谈话,试探着询问她某种香料的种植情况或龙皮今年的市场行情,甚至问她要不要来一根雪茄,罗米回答回答并拒绝,聚会结束后她给唐克斯写信,用流水账的口吻,好像她真是个只能和陪伴过自己的傲罗姐姐分享生活的可怜女孩,信中罗列出聚会常客的名单,暂时不用担心这些谨慎的纯血统倒戈神秘人,比起魔法部里的麻瓜种是多是少,他们更关心今年嚏根草在种植园里的收成几何。

    她意识到事情发生变化时同样是在几乎成了惯例的集会上,那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无趣冗长,为了立场与利益互相试探,沙菲克先生状态不佳,闹了好几个笑话,罗米在他们善意地取笑沙菲克先生口误时发了一会儿呆,却发现会客室里讨论声渐低直到一片寂静。

    她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布莱恩站在更远的地方,在雪茄的烟气中对她微笑。

    “有什么问题吗,罗丝玛丽?”沙菲克先生问道。

    “不。”罗米回过神,“请继续。”

    于是更多被她忽略的迹象浮出水面,布莱恩在烟雾后对她微笑,投入壁炉的拍卖行来信在火中卷曲变形,羊皮纸卷上日渐明显的文字陷阱,以及约瑟夫又一次将她误认作她母亲时,她已经无法毫不犹豫地说出原谅——她感到烦躁。

    “给他药喝。”她对普雷斯顿说。

    她离开约瑟夫的房间,祖父最近在庄园的画像中停留的时间更长,但依然沉默,罗米仰起头和他对视,而波比用自以为不明显的忧伤的眼神久久注视着她,那眼神让她感到怒火中烧,甚至想在家养小精灵路过时将她一脚踹开,但她仍会想到和格兰芬多在露台上长谈的那个下午,阳光下赫敏的褐色眼睛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闪闪发亮,而“呕吐”的徽章仍躺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

    罗米挥了挥手,让家养小精灵走开,假装没看见情感丰富的小生物偷偷拿身上的茶巾抹泪。

    送走他们后,罗米和布莱恩在会客室又坐了一会儿,波比送来两只崭新的杯子供他们分享威士忌,她把刚才的新发现当成趣事讲给布莱恩听,“他们突然安静了。”罗米说,“就因为我不再讲话。”

    “感觉怎么样?”布莱恩问。

    罗米愣了一下,她的目光越过布莱恩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玻璃柜上自己的倒影,曾被人讥笑的黑得不真实的头发,眉骨与颧骨在灯下投射在皮肤上的凹痕与阴影,阴影中的绿色眼睛和她对视,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她忽略的是什么。

    “还不错。”她说道。

    会客厅的雪茄烟雾还没淡去,她比所有人都更晚意识到,即便楼上的罗齐尔先生痊愈,戒指也不会再回到他手上。

    布莱恩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首饰盒,“沙菲克先生托我把它给你。”秘书说道,“他说克里斯托夫去了法国南部休养,很遗憾没能当面把圣诞礼物送给你。”

    普雷斯顿的信送来时罗米正对着华丽的首饰盒发呆,小白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猫头鹰棚屋,大吃两个月生骨肉,远远飞来宛如大团乌云被风推着前进,信使送来的不只是信,还有和自重不相上下的古旧魔咒书,罗米把藏书室里涉及到记忆魔咒的魔咒书都寄给了普雷斯顿,治疗师原封不动寄了回来。

    胖猫头鹰太久不工作,冷不丁上了次班就预支出半个月工作量,又没有得到嘉奖,气得在她手上狠啄出一个口子,罗米握着手指嘶了一声,她不太擅长饲养宠物,小白围着首饰盒打转,趾高气昂,大概以为里面装着猫头鹰零食。

    克里斯托夫更受猫头鹰喜欢,罗米想,他们仨的猫头鹰常常把信件和包裹一股脑扔给他,他每次都抱怨猫头鹰需要训练,同时又会准备三份猫头鹰零食。她挥了挥手赶走自己的猫头鹰,以防它把首饰盒上的宝石啄下来一颗,小白不忿地拍打着翅膀飞出窗外,羽毛落了满桌。

    继续找。

    普雷斯顿的信缺少寒暄,口吻甚至有些专横。罗米盯着他潦草的字迹看了一会儿,古铜色金属戒指在她手指上打转——

    这是约瑟夫的书房,她坐在约瑟夫的书桌前。

    罗米弯下腰去,厚重木材打造的书桌颜色压抑,每个抽屉上的把手和锁孔都由贵重金属打造,配以不同的钥匙,布莱恩把所有钥匙都给了她,除了最靠上的那只抽屉。

    那把钥匙由约瑟夫自己保管,布莱恩说,我也没有见过。

    如果能开启它的根本不是钥匙呢。

    再或者,能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钥匙,一直只有一把呢。

    指腹落在抽屉把手边小小的金属圆上,罗米再三确认,纹路深刻起伏的平面根本没有缺口,这不是锁孔。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窗外传来惊起飞鸟的翅膀扇动声,暂时盖过了她的心跳,再度寂静之后,罗米曲起手指,将戒面贴在那个小小的金属面上。

    严丝合缝。

    两层金属相接的瞬间,它们的贴面发出淡淡的银光,咔哒一声,抽屉上的金属圆盘从木材上脱落,紧贴在古铜色戒指的戒面上,罗米拉开抽屉,确信她要找的就在里面。

    几本魔咒手札,大多署名是不同的罗齐尔,其中一本用如尼文写就,扉页上署名德布洛姆,以及更多。

    从去年六月开始的通信,约瑟夫·罗齐尔先生收,寄件人的姓名在左下角并不显眼,但足够熟悉——克里斯托夫·沙菲克。

    罗米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壁炉火堆里浮现出女巫的脸,普雷斯顿蹬着滚轮椅滑了过去。

    “你知道自己有双红眼睛吗?”治疗师问道。

    “有时间立刻过来。”炭火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找到了。”

    “你怎么确定?”

    “我确定。”

    普雷斯顿愣了愣,“好。”

    罗米退出壁炉,绿色褪去,只剩无需燃料的魔法火焰不知疲倦地燃烧,她伸出双手烤了一会儿火,身后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是我。”秘书说道,他年轻的主人盘腿坐在壁炉前背对着他,宽大长袍的下摆堆叠在地上,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号玩偶,布莱恩定了定神,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你想不想见那男孩一面?”

    像是为了抓住一点希望似的,布莱恩直接问道,“弗雷德?是叫这个名字吗,现在魔法部的人也离开了,我可以让他过来——”

    “不用了。”她头也不回地说,“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该死的看待小女儿般的感情涌了上来,逼他把更多的话推出喉咙口。

    “罗米。”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你知道,我一向不赞成感情用事,认为它会毁了许多未完成的工作,但这并不代表人应该完全摒弃自己的情感需要,我个人认为,蔑视感情所蕴含的力量的人,最后都会付出代价——”

    罗米转过脸来看着他,绿眼睛里倒映着火光。

    “你是同性恋吗?”

    “什么?”

    “你和约瑟夫,你们俩是不是……?”

    “不!”布莱恩差点儿栽进壁炉,“我不是,我们俩都不是!”

    “那就好。”罗米松了一口气。

    布莱恩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连忙补充道,“我没有歧视什么的意思,你是也没关系。但你说的对,感情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如果你和约瑟夫的确……你知道,我会考虑让你远离现在这些事,但你不是实在是太好了,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那弗雷德怎么说?”布莱恩打断她。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罗米掰着指头数,“约瑟夫在圣诞假期受伤,他不该立刻得到消息;亚瑟和约瑟夫对外没有联系,韦斯莱家没有前来探视的理由;尽管我没有刻意隐瞒我们的关系,但就报纸发行时间来看,他得知约瑟夫受伤应该在开学后,乌姆里奇的权力越来越大,弗雷德逃课出来只会给他平添麻烦……”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书房的墙纸突然像高温天气下的风景一样波动起来,伴随着一阵衣料窸窣声,罗米爬起来抽出魔杖,“谁在哪儿!”

    隐形斗篷落在地上,两个红发男孩从里面现身,弗雷德和乔治缓缓起身,惊愕之余又有点滑稽地看着她。

    “惊喜呦,罗米。”布莱恩干巴巴地说。

    乔治走过来给了僵在原地的罗米一个拥抱。

    “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乔治用力收了收胳膊后松开了她,转向布莱恩,“能带我参观一下这儿的厨房吗,老兄?”

    布莱恩看向罗米,后者勉强点了点头,秘书立刻带着其中一个红发男孩离开,而他年轻的主人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另一个僵立不动的人身上,弗雷德皱着眉头,嘴唇抿得很紧,她发现弗雷德其实长得有点阴沉。

    “我……”

    罗米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干涩。

    她说不出什么了。

    弗雷德站在那儿,头发修剪的很短,身上还穿着霍格沃茨的校袍,看上去和几个月前没什么两样。这副景象将罗米几个月来苦苦回避的事实摊开在她面前。

    我本可以和他一样的,罗米难以抑制地想,伴随着一阵陌生的心碎。这想法就像一道骤然开启的闸门,更多的本可以洪水般汹涌而至,本可以的级长徽章,本可以的未曾离去的朋友,本可以的七年级,本可以的工作,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变成了不可能,而弗雷德站在那儿,像是不可能中的一线可能,却让她想找回更多。

    眼泪落下那一刻,她意识到那陌生的心碎也可以被称为委屈。

    而弗雷德终于朝她走过来。

    “商量个事,行吗?”弗雷德叹了口气,把罗米揽进怀里,“以后别在别人面前说我没用了……怪没面子的。”

    他伸出左手捏住罗米的脸,稍一用力,感觉一颗栗子在他手中开口,哽咽声泄露出来,而另一只手的袖口正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眼泪。

    “我想我还是有点用处的。”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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