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教授的办公室一侧的长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舟形乌头,罗米背手站在旁边,斯内普笔直地坐在黑色扶手椅中,手里拿着一本封皮同样漆黑的厚书,高频率的纸张翻动声几乎盖过了斯内普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她盯着院长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暗示。
斯内普抬眼看她。
罗米迅速垂下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再看过去,斯内普依然在快速翻动那本厚重的大书,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步挪到长桌旁,点燃坩埚开始加热碱水。
等到办公室里响起溶液即将沸腾的咕嘟声时,斯内普再次抬起了眼睛,他看着罗米·罗齐尔正拿镊子夹起桌上的乌头浸到热而未沸的碱液中,三秒一抬,往复三次,在铜质托盘上均匀铺开。
很标准的处理手法。
但是,“你在干什么?”斯内普问。
罗米把手套摘下来才回答他,“去除乌头表面的毒性,院长。”
“我当然知道。”斯内普啪地一声把那本大部头合上了,他站起身,手支在桌子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米迟疑着说:“……义务劳动?”
斯内普忍耐着继续问下去,“为什么?罗齐尔,你会这样想?”
“因为您刚才看了我一眼?”眼看着斯内普的脸黑了,罗米赶紧改口,“因为我和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看你是想让你坐下。”斯内普说,“我的办公室不需要多一根柱子来支撑天花板了。”
罗米终于注意到她的另一边放着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她小步挪过去,刚曲下腿。
“站好。”斯内普说。
“……是的先生。”罗米现在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不招学生喜欢。
斯内普毫无情绪的目光打量着她,这让罗米觉得他想把自己的脑袋按进黑湖里,毕竟现在她的感觉和前者也没什么不一样。
斯内普深吸了一口气。
罗米差点把魔杖抽出来。
“卢平。”
“什么?”
“你可以信任卢平。”他就差把不情愿用白色颜料写在他漆黑教袍前襟的正中间,“关于你那些——青春期的小烦恼。”斯内普继续说道,罗米觉得他的潜台词是你那些蠢主意,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蠢主意。
“他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斯内普终于说完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冷笑。
“毕竟他也在这方面也算个行家。”
罗米低头称是。
斯内普的声音敲着她脑瓜顶,“出去。”
罗米转身就走。
“站住。”
“……”罗米刚抓住门把手的手放了下来,她转过身等着斯内普的下文。
斯内普从又一次被打开的黑书皮大部头中抬起头,黑眼睛直视着她,“你的义务劳动从明天开始,为期两周,每天两小时,这周做乌头去毒处理。”
这次他毫不犹豫,细长的手举起来,伸出一根食指,“出去。”
罗米迅速闪到门外,门刚合上,她听到办公室里传出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
罗米拔腿就跑。
“一个笔筒?”弗雷德问。
“样式简单的,抗摔的?”乔治问。
罗米点头,她把一把金加隆递过去,“一个样式简单,非常坚硬的笔筒。帮我去霍格莫德买回来,我查过课表了,你们明天下午没有课,我急着用。”
“哦不不不———”弗雷德连忙把那一把发光的硬币推回去,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了,走廊上可不是个做交易的好地方,“别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大小姐,根本不用这么多钱。”
他们仨拐进走廊尽头的废弃教室里,刚一踏进去,地板上顿时飘起一层灰。
乔治的脸和声音都变得朦胧了,他问罗米:“怎么不自己去?我们都告诉你密道了。”
罗米想起斯内普的脸,垂头丧气道:“我去不了,明天下午有算数占卜,下课之后要去斯内普教授那儿义务劳动,结束劳动之后还有级长夜巡,你们的好哥哥现在要求生病请假要出示庞弗雷夫人的亲笔证明。”
说到最后她脸都皱了起来,说不上是因为四处飘灰的教室还是想起了珀西。
“魔法部一定会很喜欢他。”
弗雷德和乔治点点头,“完全同意。”
“所以———”罗米捧出那一把金加隆,“求求你们了。”
弗雷德作思索状。
“那我找别人。”
“别!”弗雷德一把抓住她收回去的手,乔治在旁边吹了一声口哨,他像被烫到一样把手松开,还甩了两下,“我们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除了我们你还能找谁?”乔治得意地眨眼睛。
“这种事情交给我们———”
“———保证没问题。”
罗米看着他们卷到肘关节的校袍袖子和扎歪了的领带,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嘱咐。
“不要粉红色,藕荷色,鹅黄色这些颜色的。”她掰着指头数,“不要买你们觉得女孩子会喜欢的,也不要买你们自己喜欢的,不要上面有喷火龙浮雕的,也不要上面画着媚娃图案的,最好什么图案都不要有,如果有只能是一个小标志,在角落或者底部。”
弗雷德张了张嘴,罗米举起手掌,“我还没说完,不要去我们常去的文具店,去街尽头的精品店,买标价高的,不要让老板包装,一个蝴蝶结都不要有,贺卡不要,装饰画不要,售后退换货说明一定要,用它进货时的黑色纸盒装。”
罗米:“我说完了。”
弗雷德:“……那就是要样式简单的?”
乔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你要给一个男孩送礼物。”
罗米哽了一下,她想起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砸了卢平的笔筒,而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可以这么说。”罗米打着哈哈,“我是要把它送给一个……男的。”
弗雷德重复了一遍,“你要给一个男孩送礼物?”
罗米想起卢平不符合年龄的白头发和眼角细密的皱纹,觉得事情在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没错,一个男孩。”
弗雷德从她手里抓走了一部分的金币,罗米低头数了数剩下的,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弗雷德脸色古怪。
“我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她说,朝着弗雷德的手努努下巴,“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小奸商。”
“大概这么多?”罗米夹起两枚金币,“霍格莫德整条购物街的笔筒随你选了。”
“奸商的跑腿费格外高!”弗雷德故意摆出一张凶狠的鬼脸,“找上我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乔治:“喂!”
弗雷德:“我们的。”
罗米笑了,她有时候真是不懂格兰芬多的脾气,开心和愤怒之间隔着一条形同虚设的界线,“当然可以。”她把剩下的也给了乔治,“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分红内讧。老规矩,我先走,你们在这儿慢聊。”
斯莱特林重重地摔上门,天花板上的灰尘和蛛网纷纷震落,弗雷德和乔治在一片朦胧中咳嗽着看见她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你知道她要送给谁,对吗?”弗雷德歪头看着乔治,他的舌尖抵在上颚上,往前一弹,嘴里发出一声脆响。
“当然知道。”乔治勾住他的肩膀。“她一说我就想到了,你怎么想,还好吗?”
弗雷德把他的胳膊拍下去,“你在说什么!”
乔治:“……你的声音尖得像个小姑娘。”
“我很好,兄弟。”弗雷德响亮地清了清嗓子,“我非常好,不仅我非常好,我还要帮罗米买一个非常,非常符合她要求的笔筒。”
他攥紧了兜里的金币,“好让她送给那个男孩。”
罗米的左肩快要被压进地里了。
这是每周她的课最多的一天,教材和笔记已经把她的包填得像一块顽石,而今天她背着的顽石里还嵌着一个黑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光是掂量重量就知道非常结实的笔筒。
双胞胎就像是猜到了她要送给谁一样,故意拖着时间在黑魔法防御课前的课间才把笔筒给她,她手里还抱着神奇动物保护课那本性格乖张的教材,拆都没来得及拆。
她在想要不要让双胞胎帮她再从霍格莫德买一个双肩包回来。
“罗米!”
克里斯托夫在背后叫她,他脚步轻快地追上来,这几天克里斯托夫问心有愧,对她十分热情,“要我帮你拿吗?”
“当然。”罗米微笑,她毫不犹豫地把挎包的带子搭在克里斯托夫的肩膀上,克里斯托夫猛地向一侧歪了一些,“哇哦……你还真是……好学!”
“露易丝呢?怎么没跟你一起?”罗米向前向后张望,她记得这节课他们俩应该是一起上的。
“她先去占座位了。”克里斯托夫说。“黑魔法防御课,刚才有人看到里面教室恢复成理论课的布置了,应该是要用书———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克里斯托夫用力地往上掂了掂罗米的包,让它的带子不至于总是滑下来。
“一块石头。”罗米心不在焉地胡扯着,两个人已经走到黑魔法防御课教室紧闭的门前了,这可不是卢平的习惯,而里面安静地像是没有人。
“我们没走错吧,这节课是在这里上?”克里斯托夫也发觉不对。
罗米推开门,里面鸦雀无声,讲台前的男人转过身,他的黑眼睛眯起来,冷漠地盯着罗米和克里斯托夫,“赶紧找地方坐下。”
“教授!”李·乔丹举起手,“这节课是黑魔法防御课,您是不是走错了?”
“身为代课教师,我想我比你更清楚。”斯内普把教材翻得哗哗响。
他的话像是一杯水倒进了沸腾的油锅里,教室里顿时一阵嗡嗡声,斯内普把书一合,议论声像是被关进了那本书里,连空气流动都缓慢了。
斯内普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教室里每一个格兰芬多的脸,年轻的,不经事的脸上都是不忿的表情,看得他心烦,“相信我,我比你们还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他说,“你们最好花点心思想象卢平身体健康,毕竟他教的东西在你们的脑袋里也占不到多少地方。”
罗米的后背突然被顶了一下,她回头看,一个格兰芬多正要站起来,他的动作太大了,推得桌子向前撞上了她的背。
罗米默默把椅子向前挪了挪,紧接着听到斯内普扣了格兰芬多十分,因为未经允许起立。
“这节课,我们复习狼人。”斯内普说。
艾莉娅举起手,“上次的沼泽挖子习题还没讲完。”
卢平带来的沼泽挖子还躺在斯内普脚边玻璃箱的淤泥里,斯内普一挥魔杖,箱子消失了。
于是格兰芬多又因为不配合讲师授课被扣了十分。
罗米用力把装笔筒的黑盒子塞回包里。
“教授,您在吗?”
罗米在卢平办公室的门口敲了三下门,没人应答。
她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卢平没批完的作业还在桌子上,而窗户开着,把羊皮纸吹得直响。
她走过去把窗户关上,注意到羊皮纸靠窗那一侧的字迹已经被水晕开了,而雨是在昨晚下的。
卢平一定离开得非常匆忙。
罗米按着姓氏首字母排序把剩下没批改的论文整理好,拿笔筒盒子压住。
“我很抱歉。”她绞着手指,对卢平空下来的椅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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