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米推开门的时候,卢平身边已经站满了人。
露易丝离卢平很近,长得又高,一回头就越过几个人的头顶看见了罗米,罗米同样看到了她金色的发顶,上面的钻石夹子折射着阳光。
“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
罗米拿着笔记,小臂举起来横在身前,把挤挤挨挨的学生们微微挡开,为自己清出一条狭窄的通路,她从不同颜色的兜帽内衬中穿过,站到露易丝身边时,她听见身后极近距离的男生发出了不耐烦的嘶声。
罗米回过头,眯起眼睛对不认识的格兰芬多微笑了一下,手肘向后一摆,把他逼得向后退了退。
现在她总算能舒舒服服地站好了。
意料之中,她看见格兰芬多的脸因为愤怒涨红了。
卢平显然是个考虑周到的教授,把自己认为有必要的知识毫无保留地告诉给了他的学生们,但也导致了他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办公室挤满了五年级到七年级的学生,那只破旧的皮箱放在柜子和天花板的缝隙之间,一块掉下来的墙皮挡住了上面的名字,使得它变成了r·看不见·卢平。
罗米回过头来,对上卢平的目光,他无奈地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说:“唉,斯莱特林。”
于是她也给了卢平一个微笑,卢平同样笑了笑,像是想用手掌赶走一只误入的小飞虫一样把她脸上乖张的表情送出窗外地摆摆手。
“守护神咒,是不是?”
卢平清了清嗓子,他坐在办公桌上,仰起头来看了一圈办公室里的学生们,“首先,我要再次声明,它并不是课本上的必修内容,尽管学会它确实会给你们即将面临的两场重要考试的成绩增色不少,但它并不是一个让你们投机取巧的得分方式。如果你们不能保证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其他的考核内容,比如魔法史——现在,先回去看书。”
办公室里蚊蝇嗡嗡声停了一会儿,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其次,学会它需要坚实的基础,一定的时间和精力,以及不可避免的失败,不要因为这个陷入自我怀疑中,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没必要承受这种沮丧,可以利用现在的时间去做点什么让自己快乐的事。”
又有人和卢平说再见,推门出去了。
卢平向他们挥了挥手。
罗米终于觉得自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拉文克劳几乎没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倒是走了不少人,斯莱特林在这两个极端中间,不过不少人脸色不太好看,罗米看到了七年级的弗林特,站在后排。
“我赌下次辅导,弗林特就会找个理由不来了,一个加隆。”她转头对露易丝说。
露易丝回头看了一眼。
“十五分钟。”她说。
卢平等到低低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剩下的十几双眼睛都看向他的时候,满意地拍了拍手。
“那我们开始。”
“快乐的事,大家!想想能让你们感到快乐的事情!”卢平在银白色烟雾弥漫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他握住一个男生的手腕,“向上抬,不要往回勾。”
“哎,你说他谈过恋爱没有?”
露易丝拿手肘怼怼罗米,她的蓝眼睛隔着重重的烟雾盯着卢平,一脸玩味,罗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卢平正不知从何下手地指导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正确的施咒手势,他的手在女孩的手腕周围拘谨地悬在半空,只有侧脸都能看出来表情僵硬。
罗米笑出了声,“别这样,他都三十多岁了。”
露易丝惊讶,“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先生!”罗米朝卢平走过去,她拿着魔杖的手在空中划过,浓重的银白色雾气从她的魔杖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在半空中汇聚,逐渐成型。
办公室里的学生们纷纷停下了挥杖的手,他们屏息看着铺在头顶的雾气向中心涌去,聚成头,聚成四肢,还有一条大尾巴,就在她的守护神即将出现清晰的轮廓的时候,它像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倏而在半空中消散了,寂静的办公室里仿佛响起了并不存在的爆裂声。
“每次它快要成型的时候就消失了。”罗米说,“您能帮我分析一下原因吗?”
卢平尴尬的手终于放下了,“注意力。”他说,“注意力不够集中,想象你的快乐和魔力像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一样向你拿着魔杖的手涌去,和魔杖建立更多更深刻的联系,让它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我的手势呢。”她微微扬着下巴,尽管卢平比她更高。
卢平说:“很标准。”
屋子里一阵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看起来像只狗?”
“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狗?我看是条狼!”
“狼会有那么厚重的皮毛!是狮子吧,刚才是不是狮子的鬃毛?”
“得了吧,哪里可能是狮子!你看看她是谁!”
他高声说:“我们再练习十分钟,各位!如果还需要指导的话,你们约个时间,再来找我!”
办公室里又一次盛满了银白色的雾气,几个女孩子,包括刚才卢平身边的那个,朝罗米围过来。
“能教教我们吗?”拉文克劳女孩说。
罗米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在半空中挥动魔杖,“为什么不呢?”
“谢谢你。”卢平把他的旧皮箱从柜子顶上拿下来,放回桌子旁,他真诚地对还在慢悠悠收拾书包的罗米说。
罗米茫然地抬起头。
“噢!你是说那件事!”罗米的手摆了个施咒的的姿势,“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都忘了。”
“忘了的话会整理书包到现在吗?”
她抬起头,和笑眯眯的卢平对上眼神,“好吧,我是有点想出风头,帮教授上课这种事可不常有,我喜欢她们崇拜的眼神。”罗米顿了顿,“但我不喜欢太直白的人。”
“需要我道歉吗?”卢平问。
罗米夸张地向后仰去,“我哪儿敢。”她说,“也谢谢你。”
“为了什么?”
“你看到我挑衅那个格兰芬多了不是吗?”罗米耸肩,“我以为你会让我站到后面去,可是你没有,据我所知,格兰芬多往往都更喜欢格兰芬多。”
“就像西弗勒斯更喜欢斯莱特林一样?”
罗米一时语塞。
“你们曾经是朋友?”她问。
卢平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懊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厌恶,而他眼中流露出的几不可辨的厌恶并不是因为斯内普本人,更像是厌恶着一个年代久远又不能磨灭的错误,
“朋友?我们不算,至少在西弗勒斯那儿肯定不算,但我们是彼此认识了很多年的人。”卢平边想边说,“我相信他会一直记着我。”
“你是想说讨厌着你吧。”罗米想起魔药课上有人提起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时斯内普的表情。
卢平短促地笑了一声,“别这么直白。”他低头看向罗米迟迟没有收进去的魔杖,“还是说说还有什么让你拖延到现在吧,不只是想看我向你低头对吗?”
罗米抿着嘴,她拿起魔杖。
“呼神护卫。”她轻声说。
轮廓模糊的守护神又一次出现在了半空中,但和上次一样,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迅速地消散了,“我练习了很久,但就是做不到。”罗米用魔杖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叉,“别拿注意力那套来搪塞我,我能感觉到你说的所有,但它就是在我即将成功的时候消失了。”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卢平问。
“霍格莫德,在我进入蜂蜜公爵的第一瞬间。”
卢平笑了一声。
“别笑我!”
“不是嘲笑你,这很有趣。”卢平说,“几乎成型的守护神,说明想着这件事完全可以。是你的问题,罗米。”
“当然是我的问题。”罗米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看到卢平的手放在心口,他看着罗米,“是这里的问题,你的心并不希望它出现,魔杖感受到了,于是遵从了你的意愿。”
雨点砸在卢平放在窗外的锡盒子上的声音突然响亮了起来,他办公桌上的留作下节课教具的黑毛小怪物看着自己的窝在外面落满了水渍,不满地尖声鸣叫起来。
“您或许没我想的那么无所不知。”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很久后,罗米生硬地说。
她抓起自己早就收拾妥当的挎包,书包滑过桌面的时候把旁边的笔筒也刮了下来,羽毛笔哗啦一声散了一地,金属笔筒骨碌碌滚到她鞋尖前,被她一脚踢开,撞在墙边的浮雕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罗米头也没回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背后合上的时候发出巨响。
斯内普刚从走廊拐过来,他看到斯莱特林的女级长脸色难看地从卢平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表情还没调整过来,只冲他颔了颔首,就飞快地向等在拐角处的沙菲克和塔克走去。
他推开门,地上一片狼籍,卢平正弯着腰,手伸到桌子底下,半天才够出一只羽毛笔。
“你知道什么是飞来咒,是吗?”斯内普把狼毒药剂放在卢平的办公桌上。
卢平把羽毛笔一根根收拢进笔筒里,斯内普注意到筒身的凹陷,他扬了扬眉毛,语气加重了,“你骚扰了我的学生?”
他想起罗齐尔愠怒的脸。
“那你赶紧滚蛋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别开这种玩笑,西弗勒斯。”卢平温和地说,“她也是我的学生。”
“斯内普,斯内普教授。”魔药课教授咬着牙说,“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卢平举起斯内普带来的狼毒药剂,“我拿它起誓,西弗勒斯,我是个有良知的人,但你也应该适当关心一下你学生的心理健康。”
“恕我直言,罗米的性格一直很矛盾,她为此感到痛苦。”卢平皱着眉头,语速很慢,他的手指在笔筒摔出的凹陷处摩挲着,“尽管这种痛苦被她隐藏得很好。”
“以至于被一个入职不到两个月的教师观察到了?”斯内普嘲讽地说,“那我会转告她隐藏得更深一点。”
“我们都是这样隐藏过自己苦痛的人,你和我。”卢平说,“西弗勒斯,我们都知道它会压垮一个人,更别提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斯内普和卢平久久地沉默着。
“把你那些多余的关心给留给你老朋友的十三岁孩子吧。”最后斯内普说,语气恶劣。
卢平在他离开后艰难地喘了几口气,他闭上了眼睛,直到詹姆·波特依然年轻的脸不再在他眼前出现,窒息感才离开了他的喉咙。
他抓起桌上的狼毒药剂一饮而尽。
“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才学守护神咒你怎么不来?”罗米掩住鼻子,“而且你闻起来像一块芝士。”
克里斯托夫还穿着魁地奇球服,他把沾满了泥浆的扫帚横到胸前,回答了罗米的两个问题,罗米和露易丝同时被这大家伙上的泥浆和草叶逼得后退了一步。
“魁地奇可比那玩意有意思多了。”他说,“等会儿斯莱特林和其他队有场友谊赛,来看看?”
露易丝:“真难相信你们的玩法还能和其他队有友谊。”她眼睛一亮,朝罗米伸出手,“一加隆,弗林特五分钟就装着肚子疼先走了。”
罗米把金色硬币重重地拍在她手里。
“别这样。”克里斯托夫转向罗米,“你去吗?”
“哪个队?”
“格兰芬多。”
露易丝拉着罗米转身就要走,“他绝对是在骗人。”
“哎哎哎——别这样!”克里斯托夫拦在她们身前,“除了打球我们也是要交朋友的,正好两支队伍都需要陪练,比赛又不能只和自己人打!”
露易丝将信将疑,“你说真的?”她看向罗米。后者无所谓,“我没有课。”
克里斯托夫眼神真挚,“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真的,不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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