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老板娘望向江宝珊,显然是在向她求证。

    江宝珊读懂老板娘眼里的意思,笑着向她解释道:“惠姨,你认错人了,她是我朋友,是从宜北来的青年舞蹈家。”

    内情有些复杂,江宝珊也不想过多解释。

    现在的她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像,是真的像。宝珊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以乔她回来了。”

    老板娘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以乔,似是陷入了回忆里,语气甚是感慨,“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见过那丫头了。算算时间,快十年了吧!”

    “我记得以乔那丫头最爱跳舞了,油菜花地里、草上地、石桥上、乌蓬船上……只要她高兴,走到哪儿,哪儿她都能跳上一跳。那时大伙儿都说她有跳舞的天分,以后肯定能成为一名舞蹈家的。”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成为舞蹈家了没有?”

    江宝珊看了看沈以乔,很快又收回视线,笑道:“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蹈家,是以乔从小的梦想。她那么努力的一个人,我相信会完成自己的梦想的。”

    “老板娘,来一碗面!”

    老板娘正要说话,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位刚入店的老顾给打断了。

    “哎,好嘞!马上就来!”老板娘笑呵呵地对沈以乔和江宝珊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招呼人了。”

    “好!”江宝珊应声道:“惠姨你先去忙吧。”

    见惠姨走远,江宝珊解释道:“我小时候和她经常来这里吃面,所以惠姨对我们的印象特别深刻。也可以说,惠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

    沈以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你有她的照片吗?”

    “照片有,大头贴也有。”江宝珊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我还记得小的时候非常流行大头贴自拍,那个时候刚流行,我跟以乔觉得新鲜,也跟风拍了几套,等会儿我回家找找。”

    江宝珊指向窗外,“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就几百米的距离。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上我家坐一坐。”

    沈以乔点头说好。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的□□空间相册里好像有她的照片。”江宝珊放下筷子,拿起搁在桌子上的手机,边开锁边道:“已经很久没玩□□了,密码我得想一想。”

    江宝珊连续输了两次密码都提示错误,直至第三次才成功登录□□。

    点击头像,进入我的相册。

    “找到了。”江宝珊把手机递给沈以乔,“这是我和她的合照。”

    沈以乔接过手机,定睛一看,瞳孔微微一震。

    就连脸色都白了两分。

    照片里的女孩身穿白色衬衫,高扎马尾,眉眼青涩澄澈,笑颜如花。

    青涩的眉眼与自己有甚是相似。

    沈以乔滑动翻看江宝珊的相册,相片上的两个年轻女孩搂肩搭背,表情是各种搞怪,笑得没心没肺,可以看出她们感情相当不错。

    突然,沈以乔翻动照片的手指顿住。

    眼前的照片,年轻的女孩一袭汉服装扮,笑语轻盈,眉眼如初。

    落星桥楼梯平台墙壁上挂着那幅手绘国画,与这张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刻,沈以乔可以肯定——

    她就是江宝珊从小认识的沈以乔。

    在乌寒镇长大的沈以乔。

    而温珩,早在十年前就认识她了,想必两人曾经有过很深的交集。

    而不是他说的,只有一面之缘。

    沈以乔想不明白,温珩为什么要对此刻意隐瞒。

    沈以乔感觉脑子有些乱,因为就连沈一彦也说,她一直在宜北长大。

    明明她是在乌寒镇长大的,为什么身边的人要瞒着她?

    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沈以乔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

    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一直听从父母的劝慰,没有刻意去寻找那些失去的记忆。

    让过去变成过去。

    可那些她从前都不在意的过去,她突然都想一一知道。

    江宝珊把沈以乔的表情悉数看在眼里,心下已了然,“以乔,那些丢了的记忆,你确定你要把它给找回来吗?”

    沈以乔思忖良久,缓声道:“过去的经历,不管是好还是坏的,那都是我人生经历不可或缺的一小部分。”

    她抬眸望向江宝珊,语气坚定,“宝珊,我想把它给找回来。”

    任何一块拼图丢了,拼图最后就不完整了。

    “好,我帮你把它找回来。”江宝珊缓缓起身,绕到她的身后,“在此之前,我们先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她?”

    “你……”沈以乔问道:“你希望我是她吗?”

    江宝珊沉默了好久,并没有回答沈以乔的问题,伸手撩起她披肩的长发。

    露出一截奶白如雪的脖子,一道月牙形的小疤痕。

    江宝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那道熟悉的月牙疤痕,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你脖子后面原本是没有这道疤痕的,是我嘴馋,见方婶家的柿子熟了,非得拽上你爬树去摘几个尝尝新鲜。”

    “其实买几个柿子也不值什么钱,那个时候我们就图一个刺激。”江宝珊完全陷入了回忆里,“结果也是真够刺激的。”

    “我在树下把风,你爬树上摘柿子,那根树枝看起来结实,谁知道是枯枝,脆得厉害,连你这样轻的人都承受不住,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还好底下是草坪,没有伤筋动骨,但脖子刚好磕碰在了石头上,出了好多的血,也留下这道疤痕。”

    江宝珊用平静的语气述说着过往,沈以乔的心底都掀起了万丈巨浪。

    因为江宝珊说的这些事,竟然在她的脑海里有了清晰的画面。

    “对不起对不起……”江宝珊看着满脖子都是血的沈以乔,急得猛掉眼泪,带着哭腔道:“最知道这样,我就不带你来摘柿子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这怎么能怪你呢?”明明疼得要死,可沈以乔不哭反笑安慰急红了眼的江宝珊,“我没事,你别哭了。我又没有少胳膊短腿的,好着呢。”

    “可是你的脖子出了那么多的血,万一……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沈以乔一脸的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就算留疤了,那也是在脖子后面,反正我照镜子又看不见,不会影响我美好心情的。”

    江宝珊余悸未定,愧疚满满,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地往下掉。

    “好啦,别哭了。”沈以乔搂过江宝珊的脖子,反过来安慰她说:“其实留道疤也是有好处的。”

    江宝珊忘了哭,疑惑地问沈以乔,“有什么好处?”

    “以后等你老了,万一患上老年痴呆症,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了。没准看见这道疤,还能想起我来。”

    然而世事无常,没等到江宝珊变老患老年痴呆症,沈以乔却因车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把她给忘记了,把自己也给忘记了。

    一些陌生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沈以乔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还没等她抓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痛欲裂,脑子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江宝珊见她痛苦不堪的模样,紧张得不知所措,连忙道:“以乔你别逼自己,以前那些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

    沈以乔痛苦地闭上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勉强把情绪压下,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对了,我是什么时候离开乌寒镇的?”

    江宝珊看着沈以乔,叹息声微不可闻,看来她是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云澜阿姨惨遭横祸离世,你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导致精神失常,自寻短见跳湖。幸好温珩及时救了你,要不然的话……”

    沈以乔心下一惊,紧紧地抓住江宝珊的手,呼吸都紊乱了,“你说的云澜阿姨是不是沈云澜?她以前跟我一起住在乌寒镇?”

    沈云澜怎么会跟她一起住在乌寒镇呢?

    想起秦叙和沈一彦都说她跟沈云澜年轻的时候长得十分相似,沈以乔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荒谬的想法。

    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沈开政是她的父亲,而沈云澜是她的姑姑。

    “以乔你……”江宝珊满眼疑惑地看着沈以乔,“云澜阿姨是你的妈妈,你不会连这个都忘记了吧?”

    血液往上冲。

    沈以乔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

    虽然沈以乔的心里有这种猜想,但在别人的嘴里得到证实,还是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沈云澜她是我的……妈妈?”沈以乔颤着声音,紧紧攥住江宝珊的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江宝珊的手腕被沈以乔攥得生疼,面色微变,“以乔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云澜阿姨她确实是你的妈妈。你们不是我们乌寒镇本地人,云澜阿姨说你们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搬过来的。”

    “我曾经听我妈妈说,本来大家都以为你们母女两人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异地他乡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谁知道你们一住就是十几年。”

    沈以乔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缓缓松开江宝珊手,踉跄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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