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京城菜价越来越高, 于是相应的，国子监供应的食材种类逐渐缩减。
蔺荷做的东西以面食为主，所以还未受太大影响，乙组的晚饭可是不太乐观, 最受欢迎的几种盖浇饭的浇头都出现了短缺, 而且因为有方便面的存在, 许多学子的晚饭不再来饭堂, 是在斋舍自己解决。
这可把吴厨子愁坏了，晚饭组的帮厨也心思各异, 有羡慕甲组月钱高的, 想着要如何才能把自己调去甲组，也有开始偷偷疲懒的。
起初这些事情都没有闹到明面上, 吴厨子看着严厉, 实际是个心肠软的老头,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 偶尔一两次，他也就装作没有看见。
蔺荷组倒没有这种情况。
月钱虽然相应的减少, 但也比其他地方拿到的月钱要多，大家都愿意继续跟着蔺荷干。
连养济院的小外卖员们也是这样想的。
又到了一个月中发月钱的日子, 夕阳西下，艳丽的晚霞照耀着国子监的土地。
十一个小外卖员排成一列,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个本子，其中一个记录着送外卖的单数, 另外一个本子则是客人留下的评价。
轮到小石头时，他将本子交给蔺荷, 蔺荷翻开查看, 满目红色的星星, 漂亮的像把星河给摘下来。
毫无疑问，小石头又是这个月最受好评的小外卖员，足足获得了三百个小红星。
在其他孩子羡慕的眼光中，小石头拿到了奖励——加上一两多的银子，让小小年纪的他就获得了比大人还高的月钱。
普通的孩子乍然拿到那么多钱，肯定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或者胡乱花钱，将刚到手的银子花光。
养济院的这些孩子却不同，他们用到手的月钱买了许多的米面，那么大的一个养济院，靠着孩子们的支持，每个人都尝到了大米的味道。
蔺荷知道这件事情后，沉默了很久。
改天，她便和陆史虞一起给往养济院送去了一批食材，确保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至少能吃饱饭。
之后的日子陆史虞忙起来，经常被黎王叫去做些事情，而蔺荷这边，也没有空闲的时间。
学生餐、老师餐，还有时不时上面派到国子监视察的官员，为了展示国子监的风采，几次都是在饭堂二楼的雅间招待。
每次蔺荷都认真地接手，大人物什么好东西都吃过，对他们来说，食物不仅要新奇还要有格调。
所以，她做的是旋转小火锅的升级版——牛肉火锅。
锅底就是纯净水加南姜片，再加入少量盐提味。
牛肉的选料必须要好，大楚要求不能宰杀耕牛，但对于国子监来说，一些病牛或者无法耕作的老牛，还是很容易买到的。
涮火锅的时候，不同部位的牛肉所呈现出来的味道也是不同的，牛颈肉肥瘦相间，适合做成牛肉丸子；牛背肉长着花纹，用刀片成薄薄的薄片，过沸水稍微一涮就可以吃。
还有牛的里脊肉，颜色鲜红，味道鲜美，最受众人的喜欢。
蔺荷给几位官员展示——
锅底沸腾后，将火转为小火，一只手拿着肉手，另一只手夹起牛肉，放入勺中过水涮，然后在心里默默从一数到十，薄薄的牛肉片就熟透了。
“涮肉的时候讲究由瘦到肥，这样可以减少锅底里面牛肉的浮沫，让锅底一直保持着它原汁原味的清澈。”
祭酒率先动筷，学着蔺荷的动作，夹起一片牛背肉。
红艳艳的薄片经清汤锅底一煮，就变成卷曲的浅褐色，入嘴之后牛肉的鲜味喷香扑鼻，细细咀嚼，里面的筋骨非常有嚼劲。
他满意地点点头：“清汤锅底有清汤锅底的好，保存了牛肉原本的味，正适合本官这种年纪大的人吃啊。”
其他几个官员也都是和祭酒差不多大的年纪，听到祭酒这么说，拿起面前的筷子，尝过之后纷纷点头：“怪不得祭酒大人竭力邀请我等在国子监饭堂用饭，比之外面的酒楼，不枉相让。”
“下官吃过聚缘楼的牛肉，和现在这个相比，竟然还是有差的。”
“呵呵，祭酒大人越发福态，这饭堂的美食怕是功不可没。”
……
几位官员夸赞的话一箩筐接着一箩筐，不排除他们是给祭酒面子，但谁也不能否认，蔺荷的牛肉火锅味道不错。
比羊肉肉质要厚的牛肉片，膻味轻到几乎没有，被滚烫的沸水烫熟，蘸点沙茶酱和炸蒜末，吃到嘴里唇齿留香，让人满足到要升天。
再温上几杯甘蔗酒，一边吃火锅一边喝酒，顺便谈论公务，时间似乎也变得快起来。
那天过后，京城的官员圈里便传出一个消息，国子监饭堂的食物只有天上才有，不管是谁，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于是莫名就有许多官员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来到国子监，等他们离开之后，传言就会变得更加厉害，以至于后面都惊动了皇帝。
“朕记得，进献肉夹馍食谱的厨娘便在国子监饭堂。”
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旁边的大太监笑呵呵地接过去，摆放在另外一边：“皇上没有记错，那位蔺姓小娘子，确实是国子监饭堂的厨娘。”
想起蔺荷，皇上又想起了当时狩猎场的事情，后续查出是一名军里将领，对方意欲刺杀皇帝，改朝换天。
皇上当然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这分明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但幕后之人清理的太干净，一点蛛丝马迹也未留下，不得已暂时结了案。
但私下里皇上并未停止搜查。
“陆史虞最近在做些什么？”
大太监福泉顿了顿。
“怎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吗？”皇上的声音带出一点威严。
“奴婢不敢，”福泉低头，“听说陆大人最近和黎王走得很近。”
“老五？”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皇上眯起眼睛……福泉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接下来的话让皇上不满意，绝对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他和老五一起做什么？”
“前些日子，户部尚书提出来的农田减产一事，皇上您不是让黎王去办了么，这位陆大人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最近一直在京城外的农田里忙活。”
好歹是一个四品官，整日和一群农夫混在一起，其他人听说后都私底下嘲讽呢。
皇上身上的威压渐渐散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好，老五那个身子，就让陆史虞去帮帮他吧。”
福泉把头低的更低了，不敢说方才还因为听到二人走得近，动了杀机，只道：“皇上圣明。”
过了会儿，皇上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朕记得陆史虞和那位蔺姑娘关系不错。”
两人躲在山洞里所吃的肉夹馍，如果没有记错，便是那位厨娘给陆史虞专门做的，皇上也有八卦之心：“这两人，可是有什么渊源？”
这事正好福泉听过几句，便将国子监所流传的话本讲给皇上听，果然逗的皇上乐不可支：“既如此，不如朕做个好事给他二人赐婚？”
似乎每一个皇上都热爱当红娘，可惜被赐婚的对象却并非意足，结成怨偶的比比皆是，比如当朝的长公主和驸马，便闹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些话福泉不敢说，他只是一个太监，只要顺应皇上的意思便好，有时候再给皇上讲点儿有趣的事情解解闷：“皇上有所不知，这位陆大人曾经相看过三位娘子，最后都被退亲京城里有传言，说是陆大人那方面可能……”
福泉话说一半便停下，但其中的意思，身为男人的皇上怎么可能不懂。
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哎，既如此，那这赐婚便算了。”
说不定二人一直保持着现在的关系，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可怜，皇上招招手：“这样吧，你替朕去一趟国子监，和那位蔺姑娘买下牛肉火锅的食谱。”
顿了顿：“再去太医院，让王太医抽时间去国子监做义诊。”
那方面的毛病，到底不宜伸张，所以拉个义诊的名头，算是全了陆史虞的面子。
皇上叹了口气，像他这样善解人意的皇帝可是不多见啊。
蔺荷突然收到祭酒的传话，让她去前面找他。
她不得已放下手上的活，满怀好奇地跟着传话的仆役过去，进门后注意到房间里除了祭酒，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男人。
对方给她的感觉有些特别，蔺荷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行礼：“祭酒，您找我？”
“呵呵，没错，这位是皇上身边的福泉公公，奉皇上的命令找你有些事情。”
蔺荷心里一惊，自己一个小小的厨娘，皇上能找她做什么？
看得出她有些紧张，福泉连忙将想要买牛肉火锅方子的要求说出来：“皇上的意思是一百两，蔺姑娘觉得如何呢？”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毕竟牛肉火锅很容易被模仿，而且皇上想要的东西，蔺荷也无法拒绝，遂点了点头：“可以。”
福泉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一样：“那就烦请蔺姑娘将方子写下来，咱家的一百两金子已经在这了。”
“一百两两金子？”
蔺荷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看着打开的箱子里闪瞎眼睛的光芒，的确是金子无误。
她突然感觉有些奇怪，虽然食谱贵重，但不至于用一百两黄金来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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