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王妃三天回门省亲的日子。
一大早,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李墨晨疟疾又犯,半个身子靠在紫檀木制的龙纹榻上,捏着白玉汤汤勺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王妃走了吗?”
“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发了。”一个长相俊俏的小哥从暗处走出来,他手里长期握着剑,冷着一张脸,但回答李墨晨的问题又毕恭毕敬,他是李墨晨一手培养的贴身侍卫,名字叫赵羽。
“派两个底子好的暗中观察,决不可暴露。”李墨晨将手中的药碗放置一旁并没有喝,而是拿起祁王上奏的折子递给赵羽:“哪里来,就哪里去,万保滴水不漏。”
“属下遵命!”赵羽接了折子,很快隐退黑暗之中。
祁王,太子那边的人,他们是双胎亲兄弟,太子的位子,偏偏也就早了半刻钟罢了。祁王是个有野心的人,自小依附着太子的势力,如今羽翼渐丰,开始不安分了呢,真是有趣的紧,李墨晨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双手背于身后,抬头看着天,满天的乌云黑沉沉的一片,像是随时可以塌下来一般,倾盆大雨伴着越打越响的雷鸣,轰隆隆的仿佛要将这天炸个窟窿出来,不知此时,他的王妃到娘家了没。
路上的积水都可以漫过人的脚底,雨水汇聚成小溪一样漫无目的湍急地流淌着。
王妃的马车停在了太师府的大门口,莺儿撑着一柄大油纸伞,鸾儿则扶着江心悦缓缓下车,门口站门的护卫给江心悦草草行礼后,匆匆地进门去通报。
主仆三人在滂沱大雨中等了又等,等到鸾儿发第三遍牢骚的时候,江心悦也有些没耐心了,不等回来报信的护卫,她直接带着两个丫鬟进门了。
太师府建筑面积跟靖王府差不多大,都要绕好远的路才能到正厅,雨势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廊下的风也很大,虽才八月,却也是有些许的凉意的。
江心悦心中冷笑不断,这一家都是什么极品。
太师江承枫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江心悦的生母,在生下江心悦后气血不足,病魔缠身,中药一直吊着,不足三年便撒手人寰了。
前脚人刚入土,可谓是尸骨未寒,后脚江承枫就抬了余氏进门,续弦做了正室。
余氏也是个争气的,入府后一连生了两女一子,大女儿江若研年十七,已经定了亲,夫家是永宁侯嫡长子潇子奕。
碍于身为长姐的江心悦一直没有婆家上门提亲,家中几个哥儿姐儿的婚嫁也一直拖了又拖,真是一龙阻了千江水,不然江若研恐怕娃都要生两个了。
余氏的第二个女儿江若涵年十六,从小也是个活在蜜罐儿里长大的小姐,过着如嫡女般养尊处优的日子,平日里的乐子除了逗猫遛狗的,就是跟她的弟弟江若轩一起欺负江心悦。
原定靖王妃的候选人本是太师府三小姐江若涵,她虽然花痴靖王殿下的容颜,可又不傻,在江承枫的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一直求她爹别把她推入火海。
于是,她不入火海,活该她这个没用的大姐去入火海了。
看吧,今日下着这么大的雨,这个大姐归宁都没有夫君陪同,八成是躺在床上喝药呢。
“三小姐,靖王妃看着好可怜。”江若涵身边的娟儿和江若涵两人躲在廊下的,看着那一身湿透的主仆三人远走的背影。
“王妃?她也配?”满是轻蔑和不屑的语气。
江若涵一身藕荷色纱衫,头上乌黑的长发披落于背后,身形婀娜,一张鹅蛋脸,似笑非笑的眸中满是讥讽:“马上就是寡妇了,还做着王妃的梦,我要是她,哪还有脸回家,直接在外面随便刨个坑,坐在旁边等死得了。”
“三小姐说的是,不过您马上就要成为尊贵的太子妃了,她一个烛火之光岂能同您日月争辉!”丫鬟娟儿笑得一脸阴险,主子爱听什么,当奴才的肯定得说什么。
“哼!”江若涵冷哼一声,听到太子妃这三个字,她嘴角弯的更深,越发有些得意:“走吧,那就先去会一会这位王妃姐姐吧!”
江心悦进门后,雨势逐渐小了,但依旧是淅淅沥沥,没有了之前的狂风暴雨。
余氏依旧如往日一般的雍容华贵,满身俗气的贵妇模样打扮,头上是金簪银簪的带着,能簪多少簪多少的那种,一身玫红色华服,正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品着圣上赏下来的雨前龙井。
以前的江心悦只当是看惯了这番做派,忍忍也就罢了。换现在的江心悦看来,这当家的主母,一副宠妾的做派,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容忍肚量,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罢了,偏偏江承枫就好这口,当个宝贝似的捧手心儿里。
“夫人,我家王妃身子都湿透了,奴婢恳请夫人先容我家王妃重新更衣再过来问安。”莺儿和鸾儿一同跪地,磕头恳求。
“我当是谁,原来是靖王妃大驾光临呢,嫁去了个王府回趟娘家就摆这么大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宫当娘娘去了。”余氏放下茶盏,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她用帕子挡了挡嘴,生怕江心悦不知道她尖酸刻薄的嘴脸似的,笑声里满是嘲讽。
“本宫是圣上亲赐的靖王妃!”江心悦蹙着眉,觉得她这后妈简直是个狗脑子,在主母的位置上这么些年没被拽下去,真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
“亲赐??你怕是还不知道呢,要不是我家涵儿不肯要那病秧子当夫婿,就你也配?你呀,也永远只配捡我家涵儿剩下不要的。”余氏恶毒的声音令江心悦觉得又刺耳又恶心。
江心悦一阵头晕目眩,怕是淋了雨的缘故,她咬着牙反问:“是么,那您怎么还捡我娘不要的玩意儿呢?”
“你……”这无非就是在揭她的疤,余氏跳起来,伸着颤抖的手,指着这个明明一身狼狈却仿若一身光彩的女人。
“你什么你?你一个继室,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要不是我娘走的早,有你个腌臜货色窜出来什么事儿!你是不是从来没照过镜子?一股子勾栏戏子的模样,也配坐在我江家的主母位子上。”江心悦面不改色,一字一顿的说,她就想看看这个狗脑子一般蠢的继母是怎么被她气晕的。
结果她“你你你”了半天,白眼儿一翻,直接倒地不起,一众丫鬟婆子们纷纷急着上去搀扶。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江若涵刚进门就听见里面自己的母亲在奚落这个大姐,本来打算躲在门口听出好戏,没想到这大姐顶了个“王妃”的头衔儿就回来狗仗人势,竟将自己的母亲生生给气晕了。
“做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江心悦凌厉的目光陡然看向江若涵,如冰刀子一般,直直戳向江若涵的眼中。
江若涵微微一惊,险些被这眼神吓住了,不过,这还是那个向来懦弱无能的大姐?还真是蠢的无可救药,以为当了个王妃了不得似的,回来耀武扬威给谁看。
“快快请郎中过府!”江若涵扑向昏迷不醒的母亲,命余氏身边的孙嬷嬷去请郎中,又低声嘱咐了她的娟儿去请江承枫过来。
“不论怎么说,你把母亲气晕了去,这事总归是你不对。”江若涵流着两行泪,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似江心悦一也并将她怎么了似的。
江心悦懒得理会这母女俩,回了以前住的沐风阁,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鸾儿煎了一壶热气腾腾的姜茶,主仆三人都喝了一大碗。
“小姐,不知怎么,奴婢觉得方才的您……”鸾儿捧着茶碗,歪着小脑袋,一脸仰慕的看着自家着急:“像个男人一样,让奴婢觉得好有安全感!”
“扑哧!”江心悦刚喝到嘴里的一口姜茶全部喷了,呛得一阵猛咳。
“小姐,你……你好坏!喷人家一脸!!”鸾儿起身气的躲脚,捂着脸气呼呼的跑去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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